宝言惴惴不安坐在妆奁台边,看向铜镜中的人。
肤如凝脂,香腮胜雪,一双桃花眼勾人心魄,眼尾微挑,仿佛处处写满心机,与端庄二字完全不搭边。若说得好听一些,是艳丽长相,难听一些,则是一副狐媚子模样。
而时下流行的,是端庄温婉。
故而宝言常因这张脸被人看轻,犹豫再三,还是将头上那些花里胡哨的簪子摘下,再将鲜红的口脂也擦去,只留了一支素净的银质五瓣花簪,中心嵌一颗暖色玛瑙。
她自胸中长舒一口气,觉得顺眼许多。这般看来,好歹不那么像不正经的狐媚子了。
虽然还是像。没办法,这张脸就长这样,改不了。
贴身伺候的丫鬟小桃不解:“今日难得夫人带您同去宫中宴会,能露个脸呢,姑娘干嘛打扮得这样素净。以姑娘的相貌,打扮好看些,说不准能被贵人瞧上呢。”
宝言摇摇头,肩背耷拉下来,道:“今日宫宴,还是别太出头了……”
她这相貌,平日里不打扮都招人非议,若是打扮得那般艳丽,恐怕更招人非议了。至于被贵人瞧上,那更不可能了。
当下高门贵族娶妻亦按温婉端庄的标准来,更何况莫父不过是个五品小官,而宝言是家中庶女,以宝言的身份,最好的归宿便是寻个五品六品小官之子嫁了。
当然宝言对于攀高门也没兴趣,她的梦想很朴实,嫁个门当户对的郎君,混吃等死一辈子便罢了。
小桃知道自家姑娘的追求,虽恨铁不成钢,也只好叹了口气。正这厢,门外夫人身边的丫鬟绿绮来请,高高的调子朝里唤:“四小姐可准备妥当了?马车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宝言应了声:“好了。”
小桃替她打起帘子,宝言躬身跨过门槛,朝绿绮笑了笑:“绿绮姐姐,我好了,咱们走吧。”
绿绮是夫人柳氏的心腹,不知为何今日竟是她亲自来请,这让宝言不由心生忐忑,想来是母亲怕她第一次去这样的大场合不懂规矩。
说来也意外,往常这样的场合,宝言是没资格参加的。
只因她不止是家中庶女,她的生母还是秦楼里的姑娘,莫父与其一段露水姻缘,有了宝言。她生母生她时难产,不久后血崩而亡,临死之前,托人将宝言送去莫家。
绿绮从头到脚打量宝言一番,笑道:“四小姐怎么打扮得这样素净?”
宝言笑道:“素净么?我感觉挺好的呀,绿绮姐姐,咱们走吧。”
绿绮也没多言,领着宝言往府门外走。
凛冽寒风呼啸,沿宝言脖子往里灌,她后知后觉忘记带件防风披风出门。但这会儿也已经来不及,只得心中懊恼,又想,兴许宫中会暖和,不需要披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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