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惊得直伐巴眼,“还没‘敲’呢,就把我老婆刚从乡下赶来,老婆挺漂亮这些全说准了。您老真是神人了。”
“这仍然不是算的。”王三千微笑着说,“我看你面色惨白,眼角发暗,说话中气不足,这些显然是房事过劳所致。至于说到老婆漂亮,”他诡秘地一乐,“如果是个丑婆娘,也不会把你折腾成这个样子。”
他臊红了脸,不说话了,从兜间掏钱。
王三千制止了他,“没算命掏什么钱,免了吧。”
“那你就算算吧。”
王三千一挥手,“年纪轻轻的,无愁无虑无灾无病,没有什么可算的。省下这点钱给老婆扯块布做花衣裳吧。”
卞梦龙刚从小凳上站起,温秉项一屁股在小凳子上坐了下来。
王三千沉下脸来,“你也是来卜问的?”
温秉项气宇轩昂地说:“我素来不信这些,但你对我家人说时,我一直听着。别的占卦卜问的,能敲准刚才那几次千,明明是察言观色所得,也早说是未卜先知了,你倒是实实在在地托底。既然你诚实,我也就放心地找你卜问了。”
“问什么?”
“子嗣。”
王三千嘴中忽忽有词,又沉思片刻,一拍大腿,将身子俯上前来,低声问道:“可愿听我交底?”
“有话直说!”
“明媒正娶,烟火不续。”
“正是正是。”
“话当未说定。”
“快说!”
“另辟外室,将得贵子。”
温秉项被触动了心事。
王三千缄默了,闭起双目养神。
温秉项见状,掏出几块光洋置于王三千脚下,起身,拔脚疾走。
卞梦龙看看主子的背影,“他给了几块?”
王三千微启双目,“五块。”
“打算跟我要多少?”
“自己看着办吧,凡你让我说的话,我可全说到了。”
“这是十块。”卞梦龙将光洋放下,急忙拔脚撵温秉项。有不少这样的人,他们从不屑于卜卦,认为那不过是江湖术士的骗钱游戏。而一旦让人说准了一回,而听说的又是戳心窝子的话,对占卦的态度马上就彻底变了,由压根儿不信到信得不行。这里,主观因素起决定性作用,如果占卜者说的正是卜问者极力想做的事,那么即便听说很朦胧,卜问者也宁愿按自己的想象把它具体化,便执意把它作为行动准则。
温秉项正是这么一种人。他是生意人。按说生意人是务实的,因为每一个大子儿是怎么赚来的心里都清楚,每一个大子儿是怎么赔出去的心里更明白。他在主宰自己命运的过程中,对自己的前程用不着再去问别人;在对行情的判断就能看出下一步的起伏,他自己就是自己的卦士。所以他从来不卜卦,更不信这套。但王三千那几句话,正点中了他朝思暮想的事。过去想外室,明的不敢,暗的找不到,而眼下则送上来个现成的。巧珍是有夫之妇,而其夫不过是由他温秉项随便捏的一团面。“另辟外室,将得贵子”这两句话灼得他浑身发烫,他转天溜进了厨房。
巧珍正剁菜,两只手从背后抱住她的腰。她接着剁菜,“大白天的,放正经点。回头老爷找你有事,看你不在,该怪罪下来了。”那手却没松开。她放下了菜刀,扭扭腰身,“大白天的,别这样。让老爷看见,咱俩在这儿都干不成了。”那手依然没有松开。她有些着急了,“快松开,再不松开我喊老爷啦。”说着转过身去,臊得一下捂住了脸,呻吟道:“……老爷。”温秉项一笑,走了。
巧珍爱她的男人。平时温秉项对她掐一把捏一把的她全忍了,不愿告诉男人,怕男人跟主子闹翻,但这次看到老爷要动真的了,她非说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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