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壮汉喊了一声,双双立起了刑杖。童梦蝶早已经晕死了过去,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裳,她就像一只美丽而没有生气的蝴蝶,趴在长凳上。
童百溪扑过去抱起了她,老泪纵横,“梦蝶!梦蝶!快来人啊,把太医传来,救我的孙女,快救我的孙女!”众人听了他的悲鸣,手忙脚乱起来。忙着叫太医的,忙着扶人的,忙着宽慰的,乱作一团。
一片混乱中,一个恶狠狠的声音传了过来,“大胆毕守一,以下犯上,不识好歹,今天,我非要治你罪不可!我倒要看看,你那脊梁骨是不是真的弯不得!”廷尉狰狞着面孔说完,一挥手,就上来两个人。他们一左一右地押住我的手臂,官帽从我的手中滑落,我伸了伸手想够到它,它却越滑越远,直到被另一个人踩在脚底下。
我被身后的两个人用力一踢,痛得跪在了地上,我抬头依旧跪得笔直,脊梁誓不弯下。
“来人,给我杖责五十!”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中有的官名是我虚构的,除了大家耳熟能详的几个以外。。。。为了虚构方便,可惜,六部我真的想不到用别的什么代,就这样好了,还是要借用的,前人的智慧无敌嘛
尚德王事
我望着壁上摇曳的火光,犹如生命之火一般渐渐地涣散,消弱,嘴角牵起一抹苦笑。如果我当个小人,如果我会屈服,如果我懂得变通,也许生命就不会脆弱得犹如这火光。五十杖已与死刑无异,我的生命对于他们来说,轻如蝼蚁,他们不会在乎。其实,根本没有人会在乎,姜卓在想到让我行刑的时候应该就预计到了这种结果吧,不论我行刑或是不行刑,都会得罪一方,下场都一样,他根本就打算舍弃我这个棋子,从而寻找一个对他有利的借口,来剔除一些枝叶了。
闭上眼睛等待刑杖,心中却有些不舍,我再无法像前世一样,为了救一个毫不相关的孩童而奋不顾身了。我有割舍不掉的人,我有未完成的愿望,我不想我作为戚璟萱的生命又是如此这般地短暂。
可不甘无用。不畏死,却贪恋生,等待就变成了一场长跑,看不到头,又一点点地接近尽头。只是我的心是平静的,静得与身旁嘈杂的人声,凌乱的步伐,格格不入。
微闭的眼瞳中忽然透入了一个模糊的影像,我只觉自己好笑,这种时候,怎么会看见他。可四周的喧嚣像是一下子被抽离了般,连即将要落在身上的杖,也迟迟没有落下。而后,近乎一致的喊声如排山倒海一样涌来,他们在说,“拜见陛下,我王天福。”
我陡地睁开了眼睛。
火光在他的侧脸投下了一片阴影,他的皮肤本就不白皙,许是年少时,时常打战的缘故,他的肤质甚至有些粗糙,下巴上还有些胡渣,但这丝毫不影响他英气的眉峰,迷人的海蓝色眼睛,挺拔的鼻梁,俊美的唇线,还有岁月赋予他的成熟魅力。他就像是一杯需要细品的红酒,入口的味道远不及细细回味时的甜美香醇。这种好看和聂风夜华的好看,是迥然不同的两种风格,他比他们都要年长,站得也都高,视野和胸襟,自然也就大大的不一样。他的威严是手中无上的王权所赋予的,他的气势是过人的天赋和岁月的磨砺铸就,他是王者,他更是神。
他径自地朝我走过来,身后跟着陆弘熠和湛锋,还有刚刚不见了的那个侍从,我猜想,一定是他去报的信。
“王……”童百溪似乎有些惊愕,半天只能说出这一个字,还未说完,人已经跪到了地上。那些跟在童百溪身后的官员更是早已匍匐在地,有几个还抬起袖子抹了抹额上的汗,他们跟我一样,谁都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姜卓走到我的面前,只淡淡地看了我身后的人一眼,我臂上的力道立刻消失,手重获了自由。他海蓝色的眸子凝着我,我在一片深蓝中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情,极淡极淡,就像他此刻的表情。他转移开目光,又侧头看了那个踩着我官帽的人一眼,那个人吓得立马跪着把官帽恭敬地递了过来。
他并没有马上把官帽给我,而是动手整起了官帽,丝毫没有注意跪成一片的人看着他的目光。他轻轻地用手拍掉帽上的尘土,而后用袖子拂去了泥沙。那专注的表情和投入的目光居然像一颗石子一样,投入了我的心湖。少顷,他端视着整好的官帽,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那笑容竟跟考场上的一模一样,纯澈温暖,我情不自禁地跟着他笑了笑。
“有孤在这王位上一日,卿的官帽,就只有孤能摘掉,明白了吗?”
“恩。”我如捣地点头。
他为我把官帽端端正正地戴好,又旁若无人地伸手擦了擦我脏了的脸颊,冰凉的指尖却异样地传递了一股热流涌向心田。他没有舍弃我,也没有把我当成他的一粒棋子,他珍惜我犹如珍惜他身边的文丞武相一样。
“王……”童百溪迟疑地叫了一声,那口气中的盛气凌人早已经消失殆尽。原来他也会怕,他终究没有忘记,谁才是这个国家真正的王。
姜卓倾身把我扶了起来,然后扭头看向童百溪。
“太师知道孤为何厌嫌女子么?”
“臣……惶恐……”童百溪沉下头去。
姜卓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众人,口气清淡而不失威严,“诚如众卿所知,当年尚德王为了一个女子抛家却国,隐居山林,最后甚至因为这个女子,而献出了宝贵的生命。尚德王待孤慎重,如兄如父,品德无双,他这般高洁清雅之人也敌不过情爱二字,是以,孤对女子只留一份情,从不真心。因为男人一旦爱上了一个女人,眼中便只容得下她一人而已,至死方休。”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童百溪一直抱着的童梦蝶身上,“所以尔等不要再花费心思于后宫之中,孤这一生,决不可能倾心去爱一个女子,孤的眼中,要放的是天下,要放的是万民。众卿若有这份心思,不如多为国家提拔几个栋梁之才,这才是上策。”
“臣……有罪……”
童百溪和众部卿俯首帖耳,唯唯诺诺的模样,与刚才的趾高气昂判若两人。他们就算是豺狼虎豹,在苍王的面前,也只得乖顺得像只绵羊。他们的权势是由苍王给的,给得自然也就收得,野心和嚣张气焰在他的面前苍白得就如一张白纸,一个眼神和一句话就能颠覆和掐灭。
“湛锋!”
“臣在。”
“请宫里最好的太医去太师府为童梦蝶诊治,伤好之后,即行封妃大典。”
“臣遵旨!”湛锋领命而去。
姜卓再淡淡地环视了一眼天牢中的众人,而后迈步向石阶走去,陆弘熠和那个侍从很自然地跟在他的身后。我正不知该跟上还是留下的时候,手被陆弘熠一抓,人已经被他拖上了石阶。
侍从要去拿火把,姜卓却不让,而是在黑暗中徐徐地上行。我不适应黑暗,好几次要摔倒,幸好被陆弘熠紧紧地抓着,才一路磕磕碰碰地到达了地面。光明犹如圣火,再次见到阳光,心中居然满是欣喜,就像重生了一样。
门口的士兵忙下跪行礼,姜卓仿佛未觉,只负手望着西边。
“王怎么了?”我拉了拉陆弘熠的手,陆弘熠的目光落在姜卓的身上,淡淡地叹气,“这孩子想起尚德王了。”
这孩子?这是苍王,苍王!居然被叫成了这孩子?湛锋说的没错,这个陆弘熠还真是没大没小,没上没下的,可我可以看得出来,苍王很是纵容他,也很是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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