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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第1页)

总归是叫人怕的吧,自己这个人。连最亲近的机要秘书平日见了,亦总是唯唯喏喏。

只有她不怕他。

认识的时候并不知道他是谁,曾经有次高谈阔论,讲到时事,批评颜志禹把持内阁,cao纵军政。

他觉得好笑,有意的逗她说下去,她却不肯讲了。

huáng昏时分送她回家去,归鸟投林,一群群溶入深紫色的暮色中去,远处城墙的影子像一条淡灰色的巨龙,横垣着巨大坚qiáng的砖背。月亮升上来,有明亮如水的清辉,城墙狭长的影渐渐凝成浓重的黑色,她微微仰着脸,说的正高兴,微风chui动她后颈里的几丝茸茸碎发,他不由想到水蜜桃,芬芳而香甜,一时不由嗓子发紧。只是攥紧了车把,扭得十指都生了酸痛。她忽然亦觉得了,说:&ldo;还是我自己推车吧。&rdo;他答:&ldo;不。&rdo;仍旧替她推着她那部脚踏车,伴着她缓缓往前走去。

她走路亦像小孩子,时不时踢到石子,忽然想起来:&ldo;咦,这条路今天真冷清。&rdo;

当然冷清,林荫深处,不知隐着多少宪兵,早就隔绝了行人jiāo通,所遇到的路人其实皆是便衣。只有他与她沉默而缓慢的走下去,手中扶持的脚踏车偶然撞到一颗石子,啪一声响,重又归于沉寂。

他忽然说:&ldo;来,我骑车带你。&rdo;

她迟疑了一下,他忽然笑了:&ldo;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rdo;

她&ldo;呸&rdo;了一声,说:&ldo;我倒不怕你摔着我,我怕你摔着自己,到时我可不管你。&rdo;

他学她的样子&ldo;呸&rdo;:&ldo;我车技好的很。&rdo;

到底还是他骑车带着了她,车轮飞转,他有好多年不曾骑过脚踏车,一路歪歪扭扭。她在车架后灿然大笑:&ldo;chui牛皮!chui牛皮!&rdo;她越是乱动,车扭得越是厉害,他用力蹬着脚踏,车子终于平稳的滑向前方,她的笑声散在晚风中,一任裙幅如帆曳过夜色。风里有她发丝的清香,脚踏车前篓里是他带给她的大捧桅子花,那香气如同月色一样,清甜得无孔不入。

那晚的月色那样好,他此生都会记得。

她家院子是低矮的红砖墙,庭中有株极大的石榴树,枝叶一直探出墙外来。火红的千叶重瓣,一朵朵缀满枝头,黑的夜里辨不出颜色,亦知道那红的浓烈,仿佛一簇簇火,燃到极处便骤然一暗。

他与她道别,说道:&ldo;这榴花开得真好,过几个月请我吃石榴吧。&rdo;

她&ldo;哧&rdo;得一笑,说:&ldo;这是千叶石榴,只开花不结果。&rdo;

一语成谶。

幸福如同她的笑颜,总是仿佛触手可得,却又永远遥不可及。

许久之后他一直在想,她是几时知道的?她到底是几时知道的?

或者是他生日那天,他们在一间小小的馆子里吃面,她神色颇不自在,总是怔仲凝神。亦或是他送她归家的第二天,她留意到极远处总是跟随他们的汽车。

他起了疑心,可她掩饰的极好,他被她瞒过了。或者,他愿意相信自己被瞒过了。

他并不知道,或者,宁愿不知道。

直到他终于迫她求他的那一日,他从来没有那样恨过一个人,从来没有过那样qiáng烈的狠意,从体内每一根细微的血脉迸发开去,像是一种淋漓尽致的疼痛,椎心刺骨,就像有人狠狠的剜去心脏。他曾经想,如果可以杀了她,如果可以将她硬生生从记忆中剥去,那么,该是何其幸福。

他的声音冷静自持:&ldo;你明白我想要什么?&rdo;

她的眼神空dong,声音亦是:&ldo;我既然来求你,当然知道。&rdo;

她的手指僵直,伸手去解自己的衣扣。他忽然狠狠吻住她,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吻住她。

他想像过无数次,向往终有一日可以吻她,她的唇冷得像冰一样,不带丝毫的温度与qg感。他越吻越绝望,明明知道,完了,从今后,一切都完了。

她顺从的任由他摆布,像个没有灵魂的躯壳,他痛恨的加重了力道,咬破了她的嘴唇,腥甜的血在唇齿间漫延,她微闭着眼,仿佛已经死去。她的冷漠令他更加发狂,即使死去,亦要与她纠缠到底。他肆意在她身上留下一道道伤痕,她不动不挣,像个没有知觉的布偶,直至最后的疼痛终于令她悸动了一下,她死死拧住chuáng单,却没有发出半分声息。他从来没有那样绝望过,只是以更沉重的力道,更粗野的方式伤害着她。

就那样完了,他与她短暂的刹那,他如同一只蛾,飞近了灯光,灼烧着双翅,才知道光明的美与热。他亲手将一切毁去,将一切虚伪都残忍的撕裂开来。

从此,永远不再奢望幸福。

当夜深醒来,看到远远缩在chuáng角的她,蜷伏如濒死的小shou,连呼吸都微弱不可闻,他忽然心如刀割。他错了,错得那样厉害,他真的错了。

他尽了一切努力去弥补,想尽了一切方法,小心翼翼的妄想将碎掉的一切重新粘贴起来。他甚至在许久之后的时间里再不碰她,每件事qg都费尽心机,想去讨好她。

但是已经完了,全完了。

她恨他。

恨得纯粹深重,不容任何余地。

不论他再做什么,不论他再说什么,她都是厌憎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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