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清楚,因为他能把国家的各个组成部分揉合起来,使之非常和谐并保持平衡。唐·若奥五世皱起眉头,脸色阴沉,这老生常谈的阿决奉承丝毫不能让他宽心;他刚要张口干巴巴地回答,随即又改变了主意,重新把文书们召来,问他们在1730年后他的生日与星期口吻合的是哪一天,看来时间不会隔得很长。文书们绞尽脑汁地计算了一番,才尚带怀疑地回答说,那个日子再次出现在10年以后,1740年。
在场的共8个或10个人,有国王,鲁多维塞,莱昂德罗,文书和本星期当班的贵族们;大家都表情严肃地点点头,仿佛哈雷再生,刚刚解释完善星的周期,人竟然能发现这类事情。但是,唐·若奥五世的想法悲观,他借助于手指很快地进行心算,
1740年,那时我51岁;接着又沮丧地想,谁知道我是否还活在世上呢。在可怕的几分钟里,这位国王飞上了奥里维拉山,在山上遭受着对死神的惧怕和对将受到抢掠的惊恐的折磨,现在又增加了一种嫉妒的感觉,想象着他的儿子已经成了国王,年轻的王后来自西班牙,他们俩一起享受马芙拉的落成典礼的喜悦,而他本人却在圣维森特·德·佛拉山与因为断奶而夭折的小王子唐·彼得罗一起腐烂。在场的人望着国王,鲁多维塞怀着某种科学的好奇心,莱昂德罗·德·麦格对时间规律的严厉满心怒气,文书们怀疑是否算对了闰年,内待们则估量着能活到那个时候的可能性。大家都在等待着。这时候唐·若奥五世说,马芙拉修道院在1730年10月22日落成,不管剩下的时间够不够,不论晴天还是下雨,不论下雪还是刮风,即使世界洪水泛滥或者中了妖术也不得更改。
删除了那些带感情的语句之后,这道命令很快下达了,它更像向历史发布的一个庄重声明,如同众所周知的那种声明一样,上帝,我把灵魂交到你的双手之中,请收下;不对了,先生,原来上帝不缺胳膊,巴尔托洛梅乌·洛伦索神父犯了亵渎罪,让“七个太阳”巴尔塔萨尔脱离正路,走上歧途,其实只消去问一下圣子,他有义务知道上帝有几只手;对此唐·若奥五世补充说,现在我们要知道子民们有多少只手,这些子民和手都在干什么,我命令本王国全体地方法官差人把其辖区内能找到的所有工人集中起来送到马芙拉,不论是木工,石匠还是力工,不惜以武力迫使他们脱离其行业,不得以任何借口留下,不考虑他们的家庭、有人待哺养或者原先承担的义务,因为除了神的意志之外没有什么高于国王的意志,而没有任何人可以援引神的意志,即使援引也无济于事,因为前面已经说过,下令采取这一措施正是为了神的意志。鲁多维塞庄重地点了点头,仿佛刚刚证实了化学反应的规律性;内侍们相视微笑,国王就是国王;莱昂特罗·德·麦洛博士无须承担这新的义务,因为他的地区没有一个人不在直接或间接在为修道院服务的行业干活。
命令下达了,人们来了。有些人自愿而来,他们有的为高薪俸的许诺所动,有的因为喜欢冒险,也有的为了摆脱感情纠葛,但几乎所有的人都是被迫而来。在广场上贴出了告示,由于志愿者人数太少,地方法官带领巡警到街上去,闯入各家各户,推开后院的栅门,到田野上去,看那些不肯走的顽固家伙们藏在哪里,到傍晚时分凑集了10个,20个,30个男人,如果按到的人比押送的人还多,就像对付苦役犯或奴隶一样用绳子把他们捆绑起来,捆绑的方式各异,有时把他们的腰部用绳子串起来,有时用临时制作的脖套,有时还捆住脚踝连起来,各处都能见到同样的场面。根据陛下的命令,你们到马芙拉工地去干活吧;如果地方法官热心尽职,不论是年轻力壮的还是弱不禁风的,甚至刚过孩子年龄的都不能幸免。人们先是拒绝,设法逃避,提出借口,妻子快分娩了,母亲年迈,有一堆儿女,墙垒了一半,家里没有吃的,休闲地该耕种了;如果陈述这些理由,不等你说完巡警便下手了,胆敢反抗就遭受殴打,许多人被押着上路时鲜血淋漓。
女人们跑着,哭着;孩子们更是嚎叫声震天,好像地方法官们到处为军队抓丁,捉人前去印度。捉到的人们集中到贝拉塞洛里科或者托马尔的广场,集中到莱里亚,集中到波乌卡或者穆依塔镇,集中到陆地边界或海滨的无名小村,集中到行刑台四周,教堂前地,集中到圣塔伦和贝雅,集中到法鲁和波尔蒂蒙,集中到波尔塔莱格雷和塞图巴尔,集中到埃武拉和蒙特莫尔;在塞乌斯和瓜达,在布拉冈萨和雷阿尔镇,在米兰达、沙维斯和亚马兰特,在维亚纳斯和波沃亚斯,在山区和平原,在国王陛下权力所到之处,人们都被捆绑在一起,只有在绑得太紧致使他们相互绊倒的情况下才肯松一松;随处可见女人和孩子们向地方法官苦苦哀求,设法用几个鸡蛋或者一只母鸡贿赂巡警,这些可怜的东西丝毫不起作用,因为葡萄牙国王征税收的钱是黄金,是绿宝石,是钻石,是胡椒和肉桂,是象牙和烟草,是蔗糖,而海关是不收眼泪的。如果有空闲的时间,有的巡警还在抓的人的妻子身上享受一番,为了不失去丈夫,这些女人忍气吞声;但是,后来看到男人还是走了,并且占了便宜的家伙们在嘲笑她们,她们气急了,诅咒你家五代,让他们得麻风病全身都烂掉吧,让你母亲当妓女,让你女儿当妓女去吧,让尖极从你嘴里针进去,从屁股里出来吧,混帐东西,混帐东西,混帐东西。阿尔加尼的一群人已经上路,不幸的女人送到镇外,一边走一边叫,叫声让人心碎,唉呀,我亲爱的好丈夫啊;另一个女人大声叫着,唉啊,儿子,我老了,不中用了,你是我唯一的依靠和安慰呀;怨叹声此起彼伏,连绵不断,近处的群山也顿起怜悯之心,纷纷呼应;被抓的人们上路了,即将在转弯处消失,他们眼泪汪汪,感情脆弱的更是泪流满面;这时响起一个高昂的声音,原来是个因为上了年纪末被抓走的农夫,只见他爬上这些下等人当作布道台的土堆,大声喊道,发号施令的人多么神气呀,贪得无厌呀,无耻的国王呀,没有公理的祖国呀;他刚刚喊完,巡警走过来朝他脑袋上就是一根,老人就死在了土堆上。
国王无所不能。他坐在王位上,根据需要,要么在夜壶里排泄,要么在修女身上发泄;不论在这里,那里或者更远的地方,只要国家利益需要,他就是国家,他就下达命令,让贝纳马科尔所有健康的甚至不那么健康的人都赶来为我的马芙拉修道院干活,之所以建造这座修道院是因为圣方济各会会主们从1624年就提出了要求,他们让王后怀上了女儿,这女儿将来并非成为葡萄牙国王,而是出于本王朝和个人的利益成为西班牙王后。而那些男人们呢,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国王,国王也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些人;他们即使不愿意也得在士兵和巡警押送下前来,性情温和或者已逆来顺受者可以松绑,上面说过,敢于反抗者要绑上,而那些心怀歹意先表示自愿前往后来又企图逃走的人则一直捆绑,尤其是有人得以逃走以后他们的景况更糟。他们穿过田野,从一个地方走到另一个地方,真正的道路不多,有的还是当年罗马人修建的,几乎总是在人们用脚踏出来的小路上行走;天气变化无常,让人望而生畏的烈日,滂沱的大雨,刺骨的寒冷,国王陛下却在里斯本等待着每个人都履行其义务。
也有几伙人相遇的时候。一些人从北方来,另一些从东边来,前者是贝内拉人,后者是普罗恩萨新镇人,他们在波尔图德莫斯碰到一起了,当中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些地方在地图上的位置,也不知道葡萄牙的形状,是方的是圆的还是尖的,是可以通过的桥还是绞索,不知道在挨打的时候该喊叫还是躲到一个角落。两队混编成了一队,看守们已精通此道,前边是一个贝内拉人,后边就是个普罗恩萨人,这样一来造反就不容易了,并且显然有利于葡萄牙人了解葡萄牙;你家乡怎么样呀;谈这些的时候就不想别的事了。当然,有人在路上死去除外。此人可能是突然患病,口吐白沫而死;或者更简单,只是栽了一跤,倒下时拖住了前边和后边的伙伴,这两个人突然发现与一个死人挂在一起,顿时吓得屁滚尿流;也可能在旷野里得了病,胳膊和腿僵硬,就躺在担架上走,直到在前边死后草草埋在路边,在脑袋前面插上个木头十字架;如果有运气死在居民点,还能举行一下最后的宗教仪式,这时候所有的流放犯们都坐在地上,等待事情处理完毕。这个躯体走了那么多菜瓜路已经精疲力尽,这个躯体已经被绳子磨得皮开肉绽,这个躯体因为吃得比原来的可怜饭食还少而皮包骨头。晚上睡在草棚里,修道院门口,或者废弃的拱门下边;如果上帝愿意,天气晴朗,就睡在露天,这样就把自由的空气和受押解的人们结合在一起,如果有时间,我们可以长篇大论地探讨这些哲学问题。早晨,太阳升出以前很久,陛下的劳工们便起来了;这样也好,因为这正是最冷的时候;他们饥肠辘辘,冻得瑟瑟发抖,好在押送的巡警给他们松了绑,因为今天我们将进人马芙拉,否则像巴西奴隶或者牲畜一样挂着的这群衣衫褴褛的人会造成极坏的影响。远远望见修道院白色的墙壁的时候,他们没有呼喊,耶路萨冷,耶路萨冷,耶路萨冷,由此可见把那块巨石从佩洛·比涅罗运往马芙拉时那个教士的话纯属谎言,他说这些人是新远征十字军的士兵;这些连其圣战为何物都不知道的人算什么十字军士兵呢。押送巡警下令停下,以便让他们带来的人在这个高处欣赏一个他们即将在其中生活的地方的全景,右边是我们的大黑船来往的大海,它们是水上之主;前方,往南看,是美丽无比的辛特拉山,它是国民的骄傲,让外国人眼馋,假若上帝再创造一次世界,这里会成为美好的天堂;那边,洼地深处,就是马芙拉了,学者们说此地名称自古如此,但迟早有一天人们会加以纠正,称它为死亡,焚烧,铸造和抢掠;这不是我说的,我只不过是个听命于人的区区巡警,不敢如此造次,而是后来的一位本笃会修士说的,他以此为由没有来参加这个庞然大物的落成典礼;但是,我们还是不要提前说后来的事吧,到工程完成还有许多工作要做,正因为如此你们才从遥远的家乡来到这里;对于时间上的不一致请你们不要介意,从来没有人教授我们说话,我们从父辈那里学来了这些错误,况且我们正处于过渡时期;现在你们已经看到了等待你们的是什么,继续往前走吧,等把你们交出去之后我们再去押来更多的人。
不论从哪里来,要到工地去的人必须横穿马芙拉镇,在子爵府的阴影下经过,在“七个太阳”家门口经过,尽管有族谱和纪事,我们对两者都已了解,托马斯·达·席尔瓦·特莱斯,塞尔维依拉新镇子爵;巴尔塔萨尔·马特乌斯,飞机制造家;随着时代车轮的转动,我们会看到谁将赢得这场战争。没有人打开子爵府的窗户观看这群穷光蛋,子爵夫人想到他们散发出的气味就够了。“七个太阳”家的小窗户倒是打开了,布里蒙达走过来观看,没有什么新奇的,有多少队人已经在这里走过了呀,但是,只要在家她总是来看看,也是一种迎接来到这里的人的方式吧;晚上巴尔塔萨尔回来的时候她就说,今天有一百多人从这里经过;请原谅没有学会严格记数的人说得不准确,很多,很少,正如人们说年龄一样,我30多岁了;巴尔塔萨尔说,我听说一共来了500人;有那么多,布里蒙达感到吃惊;其实他们两人当中谁也不知道500究竟是多少,况且数目是在世间万物中最不精确的;人们说500块砖,也说500个人,砖和人之间的差别就是被认为在500和500之间不存在的差别,要是有人头一次听不懂这一点,那就不值得给他解释第二次。
今天进了工地的人都集合起来,随便找个地方睡觉,明天进行挑选。像砖头一样。如果不能用,又是承重砖,就留在那里,最后用在不大重要的工程上,总会有人用;但如果是人,就打发他们走,不论什么时候都打发他们滚蛋,你没什么用,回家去吧;于是他们就走了,不认识路,迷失方向,成了流浪汉,死在路上,有时候偷窃,有时候杀人,有的也能回到家。
22
但是,还有幸福的家庭。西班牙王家是一个。葡萄牙王家也是一个。前者的儿女和后者的儿女成亲。他们那边来的是马利安娜·维托里娅,我们这边去的是马丽娅·巴尔巴腊,至于新郎,就像我们常说的那样,分别是这里的若泽和那里的费尔南多。这都不是仓促商定的,婚事早在1725年就已经定下来了。多次商谈,许多使节来往,反复讨价还价,全权使节来回奔波,讨论婚约条款,一次次拖延,姑娘们的嫁妆;这类联姻不能草草行事,一蹴而就,像粗话说的那样两个人点点头便同意姘居;直到现在,即5年之后,才要交换公主,把这个给你,把那个给我。
马丽娅·巴尔巴腊已满17岁,圆月型的脸,前面已经说过,满脸麻子,但她是个好姑娘,就一位公主而言音乐上颇有造诣,至少多门尼科·斯卡尔拉蒂大师给她上的课没有白费,大师陆同她前去马德里,不再回来。等着她的新郎比她小两岁,就是那个费尔南多,西班牙国王表上的第六位,作为国王名胜于实,这些情况只是顺手写来,免得有干涉邻国内部事务之嫌。从这个邻国,也顺便说一句,它与我国历史有着紧密的联系,从这个邻国要来的是年仅11岁的小姑娘马利安娜·维托里娅,她虽然年龄小,却有过一段痛苦的生活经历,只要说这一点就够了,她曾准备与法国的路易十五结婚,但被其拒婚,这个词似乎过分,毫无外交风度,但能用什么其他词呢,一个年仅4岁的孩子到法国王室生活,接受教育以便结婚;两年后却被打发回家,因为出于还愿或者负责此事的人的利益突然变卦,说王室必须很快有继承人,而这可怜的小女孩生理上尚未成熟,不能满足这个需要,除非在8年左右之后。可怜的孩子被送回来了,清瘦纤细,吃得极少,送还的借口找得也不高明,说是让她探望父母,即菲力浦国王和伊莎贝尔王后;这样她就在马德里留下来,等待找一个不那么着急的未婚夫,找到的就是我们的若泽,现在不满15岁。关于马利安娜·维托里亚的娱乐没有多少好说,她喜欢布娃娃,最爱吃糖果,这也难怪,正是那个年龄,不过是个灵巧的猎手;长大成人之后喜欢音乐和书籍。有的人管事很多,知识很少。
在婚姻历史上有许多站在门外的人,所以,为了避免产生嫉妒,现告诫各位,凡遇婚礼,洗礼亦然,非请勿去。当然,若奥·埃尔瓦斯没有被邀请,他是“七个太阳”在里斯本生活,尚未认识布里蒙达并与其结合之前的朋友,还曾在“期待”修道院附近他与几个半流浪汉睡觉的茅屋里给“七个太阳”让出一块地方,这事我们还都记得。当时他已经不年轻,现在是60岁的老人了,突然感到怀乡噬咬着心灵,急于返回出生和洗礼的地方,这正是年事已高,再没有其他期盼的人的希望。要迈开双腿上路,他却又犹疑不定了,这倒不是怕腿不得力,对这样年岁的人来说他还硬朗得很,而是担心阿连特茹省那无边的旷野,谁也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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