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昨日睡太多的缘故,令容醒得有点早。
屋里尚且暗沉,烛火早已燃到尽头。身上寝衣半敞,不知是何时换的,旁边枕头空荡荡,韩蛰早已不见踪影。
她揉了揉眉头,睡不着,索性坐起身来。
天还没亮,看来不过五更而已,韩蛰哪怕要上朝,也无需如此早起。但枕边床榻却是冰凉的,显然他起身已有些功夫了。
令容不明情由,正想下榻去唤宋姑,还没套上软鞋,旁边帘帐忽然无风而动。
屋里暗沉沉的,这动静颇为醒目,眼角余光瞥过去,帘帐之侧,不知何时多了双黑靴。
令容乍然瞧见,险些惊坐起来,目光微抬,就见韩蛰不知是何时靠近,站在旁边,眉目冷峻,轮廓硬朗。他身上不是相爷的暗红官服,却穿一袭深色暗纹的劲装,臂间搭着那件染过无数血迹的玄色披风,腰间锦带织金,插着把匕首。
自入相后,锦衣司的事多半交由樊衡打理,他已许久没穿这身了。
令容诧然站起身,“夫君要出门?”
“有件要案,须亲自去。”
韩蛰沉眉,抖开披风裹在肩上,令容就势帮他系好。
原以为韩蛰入相后能稳居京城,如今看来,锦衣司使的头衔不去,他这刀尖舔血的日子就难终了。令容帮他将衣裳都抚平了,声音还带着晨起的懒糯,“这一趟要多久?”
“四五天。”
“我备些好吃的,等夫君回来。”
令容笑盈盈望他。
这殷勤姿态,仿佛全然忘了昨晚说的那些绝情话语。
韩蛰皱眉,沉声道:“好,备些梨干——没蛀虫的那种。”
声音冷清,与从前的威仪震慑迥异,倒有些负气似的。令容的手在他腰间顿住,抬眉窥他脸色,见那双黑漆般冷沉的眼睛微垂,神情冷沉却无怒意,不由一笑,“夫君还在为昨晚的事生气?气大伤身,还不如昨晚把我丢在凉台吹一夜冷风,何必带回来呢。”
“昨晚——”韩蛰忽然俯身,冷着脸凑到她唇边,“不是我带你回屋。”
令容笑意微敛,愕然瞧他,“不是夫君吗?”
韩蛰未答,在她唇上啄了下,“谁叫你心狠。”
说罢,径直起身,衣裳微动,健步走出门外,踏着尚且清冷的晨风出了银光院。
令容站在原地,笑意收敛,鼓了鼓腮帮。
看来韩蛰还是生气了,换作往常,她在外面睡着,韩蛰不至于扔着不管。
——虽然她似乎也没在外头睡着过。
心里有些闷闷的,令容耷拉着脑袋在榻上躺了会儿,直至天色将明,才没精打采地起身。往丰和堂里问安回来,宋姑已依命备好了半框水润甘甜的梨子——三月里梨子精贵,难得有这般成色。
精心挑选毕,待枇杷洗干净后,令容亲自动手,跟宋姑在树下削梨,枇杷红菱在厨房挖核切成薄片。
日影挪过中庭,树影在风中摇碎,渐渐有了入夏的闷热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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