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镇海节度副使杜陵自然也不会让自己手下的新兵去和对方的老兵野战,只是整日里操练士卒,修筑营垒。四周田野里的百姓看到战事平息下来,也打着胆子回到家中料理农事,毕竟庄稼人总要吃饭,总不能看着田里的杂草日益茂盛却不管,没了收成可不是闹着玩的。
可是随着淮南节度使杨行密统领的淮南本部大军渡江南下,西陵这一线的气氛也紧张起来了。四天前,平静已久的宣润大营便派出一支军队,直逼西陵渡口,与驻守的镇海军相对峙起来,虽然由于淮南的宣润军已经渡过了浙江,占领了枫林渡口,西陵渡口的战略意义已经下降了不小,但这里依然是杭州的屏障、杭州钱缪本部和攻打董昌顾全武所部的最便捷的通道,只要西陵还在镇海军的手中,钱缪可以利用内线的机动的优势,通过水运将自己的军队集中起来,将自己的敌人:浙东董昌、淮南宣润二州兵、渡江而下的杨行密淮南本部,各个击破。如果西陵渡口被敌人夺取,不但钱缪所处的浙西诸州将陷入三面受敌的窘境,而且顾全武率领的战斗力最强的一支镇海军也将和杭州失去直接联系,唯一可以联系的通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海运,可在那个年代,通过海路运送兵力是十分危险的。
吕方和王茂章一行人站在萧绍运河旁的高地上,对面的河岸上并没有什么人影,镇海军只在河边放了些稀疏的岗哨,主要兵力都在坚固的土垒中。运河并不宽,只有七八丈开外,可以清楚的看到对面河岸边的水草丛中栖息的水鸟。由于害怕在对岸的草丛中有弓弩手袭击,所以随从的卫队都十分紧张,都拿着大盾,准备地担当随时可能到来的敌袭。
运河的水流速度并不遄急,通行的亲兵们拿着特制的竹棍,试探着河底的泥土的松软,再加上对岸的陡峭程度,还有敌营垒的情况,记载下一个个是否利于渡河的地点。镇海军的营垒修筑的十分巧妙,他们在运河和浙江的交汇处修筑了十分坚固的两座土垒,上面安置了床弩,投石机等器械,在附近的河底还放置了许多铁锥,这样就使得宣润军的舟师无法进入运河内,运河上只留了许多艨艟快船,日夜巡逻,宣润军若是要渡河,就必须在没有舟师掩护的前提下徒涉,面对对方的水师和岸上敌军的进攻,就必然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吕方看着不远处的一个河湾中,那边芦苇丛中依稀可见两艘快艇,每艘艇大概可以装10来个人,船顶上都铺了一层硬木板,外面还蒙了防火的干牛皮,箭矢油火都难以伤害,船身两侧伸出两排桨来,船头装了铁质的冲角,用于撞击之用。这种小艇在西陵附近的运河中有许多,平日里便分散停靠在那些小港湾中,控制了西陵这一段的河面。
“吕将军,你看这对岸的镇海军防守的如斯严密,你有何良策破敌呀?”
说话的是王茂章,自从吕方被他逼着出兵西陵,吕方便成了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整个变成了个哑巴,整日里就是督促手下修建营垒,训练士卒,倒好像不是来攻打西陵的,倒像是来这边防备镇海军渡河反攻一方。
“没有水军,末将也没什么办法渡河,不过我们这边也牵制了不少镇海军在对岸,只要杨使君那边打胜了,我们这边自然有机可乘。“吕方这段时间也是郁闷的很,本来打算捡便宜打闷棍计划,变成了顶到最前面去当前锋,这实在是一开始没有预料到的,他现在最怕的事情就是这王茂章突然发神经,逼着自己当先锋强行渡河,好不容易积攒的这点老本,可不能在这里给糟蹋了。
“吕将军你围攻商队时,不是巧计百出吗?那两处可都是少见的坚城,被你一夕而下,今日面对一条七八丈的水沟怎么就说没办法了。“王茂章却不放过吕方。
“该死的,这王茂章怎么是这样个心胸狭窄之辈,到现在还记着他儿子被我伏击的事,这下在他手下可没好日子过了。”吕方额头已经出汗了,脸上在尽量的打哈哈,想要把这件事情蒙混过去,一时间场中气氛紧张了起来。
忽然人群中冒出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昔日伏击商队之事,我家将军尚未投入淮南军中,后来杨使君也说过此事揭过了,不必再提。淮南军中多有降将,安都统,周刺史皆是此类,王都统揪着这件事情不放,岂不会寒了莫邪都千余将士之心。”
下江南 第125章 洗浴
第125章 洗浴
说话那人声音悦耳之极,便如同黄莺初啼,让人听了心神皆醉,浑然忘了言辞的尖刻。王茂章沿着声音来源看过去,说话的是一名身形娇小的男子,容颜如玉,端的是少见的美男子,看衣着服饰看,应是吕方的亲兵一流,正是男扮女装贴身护卫吕方的沈丽娘,
吕方听道丽娘出言驳斥王茂章的话,袒护自己,心里又是开心,又是担心王茂章借机发作,伤了她,赶紧抢在王茂章说话前,转过身对沈丽娘叱喝道:“你是什么身份,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资格,赶快向往王都统谢罪,看我回营不好好收拾你。”吕方背对王茂章,面对的全是莫邪都的自己人,脸上满是笑意,还眨了两下眼睛,做了个鬼脸,和言辞的严厉相映成趣。
沈丽娘看到吕方的表情,忍俊不住,差点没笑出声来,她心知自己若不是道歉,吕方将十分难做,上前敛衽行了一礼道歉道:“在下属下出言冒失,全是末将平日里治军无妨,还请王将军治罪。”
王茂章外表粗豪,但其实出身贫苦,历经世事,为人是十分精细的,沈丽娘男扮女装,哪里掩盖的住天生丽质。王茂章早已看出说话的是个女人,他也听闻过吕方有一名爱妾精通剑术,平日里身着男装跟在身旁,方才出言不逊的看来就是此人,说话如此大胆,想必吕方平日里就十分宠爱。吕方虽然名义上是自己的属下,但却是节制诸军都统安仁义的爱将,自己也拿他没什么办法,若是只是责罚他的心爱之人,徒然惹来怨恨,却是不智的很,是以王茂章也只是淡淡的说了声:“罢了。“便放过了。
王茂章虽然嘴上对吕方十分挑剔,心里倒也明白这西陵的确难以攻打,那条七八丈宽的运河倒是不难渡过,便是士卒强行徒涉也不难通过,更不要说这边有足够的木材可以用来搭设浮桥。可对岸的镇海节度副使杜陵进攻不行,防守倒是一个好把式,他并没有把手中的兵力撒面粉一般在三十多里的河岸上平均布置,而是分别在紧要地点修筑了十余个可容两百人左右的土垒。俗话说大城好攻,小堡难下,原因就是大城往往所在的地势平坦,而且要防线的城墙太长,总有薄弱环节可以突破,而小堡所处的地方往往十分险要,器械难以到达,并且要防守的地段很短,只能拼命死攻。
这样一来,虽然王茂章和吕方手下都是精兵,要想短时间内攻下那些土堡也是千难万难。一到白天,那些运行在运河中的镇海军快艇便会出来攻击浮桥,将淮南军斩为两段,那时渡河了的淮南军就会陷入攻则无人应战,守却没有营寨粮秣,退没有归路的窘境。王茂章也看出对方布置的厉害之处,自然不肯上这个恶当,才故意出言为难吕方,此时被吕方手下捅破,也不好意思再拖下去,对面敌情也已经看的差不多了,于是一同回营去了。
由于莫邪都和王茂章手下的淮南军扎营方式有很大的不同,而且吕方和他心中也各自有芥蒂,所以莫邪都并没有和王茂章合营一处,而是在相距半里开外的一处平地建营。吕方回到营中,不再在那王茂章的视线范围内,立刻便觉得整个人轻快了三分,回到帐中,赶紧在沈丽娘的侍候下解下甲胄,用热水擦洗一番。吕方身上这件甲胄乃是枫林渡口一战从僧兵手里夺过来的战利品,乃是明光铠的上品,坚固的很。可也有一件坏处,穿上去是又重又热,每次下来都是一身汗水。还好有沈丽娘同行,她生性喜爱雅洁,都烧了热水替吕方擦洗一番,柔软的小手拿着热乎乎的帛巾擦拭着汗津津的额头感觉实在太好了,吕方闭目惬意的享受着,爽的几乎要呻吟出来了。
“这才是生活,王佛儿和他手下那帮粗胚就算再过一百年也学不会,连烧点热水弄过来都学不会。”吕方想起那个整天唠叨着要和士卒同甘共苦的王佛儿,几乎都要泪流满面了。拜托,他怎么不记得霍去病北征匈奴,重车余弃粱肉而士有饥色,却记得吴起给士兵吮吸脓疮的事情,就算要收买人心,老子也不会用那么恶心的办法。吕方正想的出神,却感觉的给自己擦拭脸庞和颈子的温软小手离开了,以为享受结束了的吕方正准备站起来,却听见沈丽娘的娇嗔道:“不要乱动,老老实实给我坐在那里,我去那些胰子过来,给你洗洗头,都快发臭了,真不知道你怎么忍得住。”
吕方这下有了熟悉的感觉了,仿佛放假回家,母亲的呵斥声,笑道:“我也就是个穷当兵的,满营将士都是这般,我这还算好的了。”
吕方话刚出口,便觉得脖子上的那只小手突然一紧。立刻被按到热水盆中,紧接着被一只手拿着丝瓜瓤子狠狠刷洗,紧接着听到沈丽娘娇嗔道:“你和他们能一样吗,好歹你也是五品将军了,怎的还这般邋遢,脏死了。”随着话声,丽娘手里的丝瓜瓤子力道更加了三分,刮的吕方头皮发疼,想要出口讨饶,却忘了自己脑袋在水中,顿时一口热水进了肚子,呛入气管中,顿时剧烈咳嗽了起来。
赶紧手舞足蹈,拼命挣扎,想要把头离开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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