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年前,墨辞和夫子来金陵,计划就开始了吧。”
梁潇道:“那个时候王瑾想要对付我,你们躲在背后想要推波助澜,让我们相争好坐收渔利,便设计把新政党推出来,提醒王瑾,我的身上还有这么一个现成的把柄。”
他娓娓而叙,半点怒意都没有,目光却锐利,紧盯着谢晋,看着他那张温儒的脸慢慢变得灰败。
姜姮哑声问:“你们是谁?”
梁潇收回视线看她,温声反问:“你说呢?”
姜姮只消细想便知,是崔元熙,谢晋早就和崔元熙勾结到一起了。但她不愿意相信,这个自小疼爱她的夫子,这个肯为她彻夜秉烛誊写文注的夫子,会是那般用心险恶的人。
梁潇抬手摸了摸她的脸,以示安慰,便继续说。
“甚至连你、姜墨辞、玉徽当街拦马车,掳走姮姮也在你的计划中。你故意让姜墨辞把姮姮带到那间新政党聚会的屋舍,目的就是把墨辞推出来,当你的替罪羊。”
梁潇凝视谢晋,叹道:“夫子,你最了解我,知道我多疑,迟早要怀疑到你们身上的,所以你便想方设法让墨辞的疑点看上去多一些。”
他的声音若汩汩清泉击石,说不尽的韵律悦耳,却偏生凉透如冰,听得人脊背生寒。
谢晋的双手被缚到身后,身体僵直,看上去无比狼狈。
梁潇继续说:“后来,你给了姮姮一包迷药,我猜,你是心疼她的,可更多的,是你们知道王瑾要动手了,想藉由此事,让我心绪大乱,疲于应对,和王瑾两败俱伤才好。”
“而来到襄邑后,事情便更加有趣了。”
梁潇停顿下,命姬无剑搬了两把椅子进来,亲手将失魂落魄的姜姮摁到椅子上坐好,又命顾时安把跌跪在地上同样失魂落魄的姜墨辞扶起来,也安放在椅子上。
“你故意说要去会好友,谈诗论赋,实则是想比墨辞晚一步抵达襄邑。这期间,崔元熙装出驻军布防图已经到手的模样,暗中调遣兵力,联络关西节度使,目的就是想敲山震虎,让我在仓促下更换布防,而你在这个时候恰好来到襄邑,你是我的师长,熟读史书兵法,我必会与你商议的。布防图便轻轻松松到手,而你的嫌疑也洗脱了。”
姜姮想起夜宴那晚崔元熙胸有成竹地告诉她布防图已经到手,但其实根本没有,他们不过是想打个时间差,让所有人都知道,布防图被盗时谢夫子根本不在襄邑城内,而墨辞在。
她恍然彻悟,再度抬头看向谢晋,只觉一颗心宛如浸在冰冷池水中,凉得透顶。
梁潇亦在看他,唇边噙一抹讽意:“可惜,两张驻军布防图都是假的,我后来用的那一张,是岳父用了十数日给我赶制出来的。你就住在芳锦殿,真正的布防图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可你太过慌张,竟根本没有注意到。”
姜姮面露惊讶。
梁潇冲她温柔道:“父亲很厉害,宝刀未老,不愧是驰骋沙场数十年的战将。”
她想起在开战前的一些日子里,梁潇经常去芳锦殿和父亲下棋……而也是从那时起,父亲开始研究舆图和沙盘,终日在羊卷上写写画画。
只不过他们这些晚辈各怀心事,灯下黑了。
“可是……”姜姮抿唇,艰难发问:“兄长为何要认罪?”
梁潇勾唇一笑:“姮姮啊,事到如今了,你真的猜不出来吗?”
她怆然与兄长对视,乏力道:“芝芝……”
前不久,她求梁潇放芝芝和孩子进来与兄长见过面。
“那枚玉令确实是在别馆当天丢失了,可不是墨辞不小心丢失,而是被林芝芝给藏起来了。过后,她又悄悄地把玉令放回书房,神不知鬼不觉。至于她去找谢夫子,求他出去寻找墨辞,那更是一出戏。只是方便谢夫子去打开西角门,放叛军进来吧。”
梁潇缓步上前,抬手伏在姜墨辞的肩上,声色中有些微怜悯:“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你必须得接受,林芝芝早就和崔元熙勾结在一起,她和谢晋一样,在崔元熙落败后,都是希望你以死来终结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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