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击得中,靳岄左手被震得隐隐发疼。那狼身首分离,四爪仍在地上兀自抽搐。
余下两头狼都显出了畏惧之色,贺兰砜大吼一声,终于吓得二狼慌忙后退逃跑,很快消失在幽深的丛林之中。
靳岄还在喘气,手上溅了狼血,是热乎乎的。贺兰砜帮他擦去,正要问他为何知道自己遇险,头顶忽然传来瑟瑟响声。
那头跛足的老狼原来并未逃走!它窜上矮树,竟从密密丛丛的枝杈中一跃而起,张开血盆大口,朝靳岄袭来!
贺兰砜立刻举起手中弓箭,瞬间射出。
老狼临敌经验丰富,在险之又险的境地里竟然还能偏转脑袋,利箭刺破它的耳朵,它咬下靳岄肩上一丛狐毛。
靳岄心脏剧跳,冷汗直冒,双手不敢放开缰绳,只得奋力驱策马儿往前跑。眼看丛林边缘就在前头,贺兰砜回头便见那受伤的老狼竟然仍不放弃,全力狂追。它虽是跛足,但显然是少见的狩猎好手,奔袭速度奇快,若骑的不是飞霄这样脚力强劲的高辛马,他们或许已经被追上了。
“你抓稳缰绳,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放开。”贺兰砜对靳岄说。
他左手握着靳岄的剑,把弓负在背上,右手按住马背,双足一弹,已经蹲在了马背上,是一个蓄势待发的姿态。
“你做什么……”靳岄心中惊怕,回头欲问。
马背上忽然一轻:贺兰砜一跃而起,右手稳稳抓住眼前一根低矮枝干,竟从马儿背上纵身跃到了树杈!
他身势不停,蹲稳后立刻回转,跛足老狼正巧奔到树下。
双手握紧剑柄,贺兰砜只当手中那把不是剑而是刀——不是他的刀,是阿苦剌劈熊的砍刀!他跃下树杈,双手高举利剑,长声一吼,当头冲那匹老狼脑袋砍下!
破瓜一般的脆响,红白之物溅了满手。那狼头被他一剑劈开,瞬间断气。
贺兰砜从狼尸上站起,靳岄才回转抵达他身边。
狼血也喷溅到贺兰砜脸上和发上。他粗糙一抹,弯腰察看老狼尸体。晨色已经布满了驰望原,浓云里的一枚白日正破云而出,贺兰砜被风和雪打乱的发丝映成金色,缠绕在日光里,乱蓬蓬的一团。他和其他高辛人一样,习惯将左右两鬓长发梳作辫子,一并扎在脑后,其余头发便散在肩上,靳岄想起来了就给他仔细打理梳弄。靳岄还来不及问,贺兰砜已经抬起头,狼瞳盛了日色,莹亮如翠,鼻梁上一列血点,俊美中平添几分狠戾。
“……你吃狼肉吗?”他笑着问,“太瘦了,肉也老,尝不尝?”
两人收拾了两头狼尸,骑着马往回走。靳岄被这一仗吓到了,不停问他有没有受伤,怎么学会的那一刀。贺兰砜便告诉他当日在驰望原的松林里发生了什么,靳岄这时才明白:“原来浑答儿和都则是因为这事情才怕了你。”
“我又不在意这个。”贺兰砜握住靳岄持缰绳的手,发现手指在轻轻发颤。他十指扣入靳岄双手指缝,完全将靳岄双手握于掌中,轻松道:“我砍狼的那一下你看到了么?厉害不?”
靳岄忙点点头。贺兰砜起跳、上跃、下跳、砍劈,行云流水般自如漂亮,他心头全是赞叹与佩服:“太厉害了。”
“……我教你?”贺兰砜笑道,“等你练完了,我们一块儿在驰望原冒险。”
他又忘了我终要回到大瑀。但靳岄也没让自己多想这回事:“好啊,你教我。”
他回头对贺兰砜说:“贺兰砜,虽然大巫捏造了邪狼传说,但我觉得高辛人身体里藏的不是鹿,真的是狼。当然是好的狼,就像你刚才一样……”
话音未落,贺兰砜忽然低头在他耳边亲了一下。
靳岄登时呆了。
这一吻来得飞快,快到他无法判断吻之中究竟藏着什么情意。他顾不得脸红,整个人在贺兰砜怀里僵了,半晌吭不出一声。
贺兰砜完全没察觉他的窘态,自顾自地说:“你这话让我觉得,高辛人身体里有狼居宿,听起来感觉不坏。”
靳岄接下来便全程稀里糊涂,脑袋里咕嘟咕嘟像沸腾一样,完全不知自己究竟在应什么。两人带着狼尸回到宿营地,岳莲楼和朱夜已经起了。贺兰砜和朱夜拿着小刀开始给狼尸和兔子剥皮去骨,岳莲楼看出靳岄不对劲,凑过来捏着他的脸笑。
“你们俩人去干了什么?”他语气轻佻,“黑灯瞎火,准没好事。”
“去打兔子而已。”靳岄嘴上说着,脸却又红了。被贺兰砜亲了一口的耳朵热滚滚地烫。
岳莲楼登时大惊,惊中又带着旅途无聊中乍然发现有趣之事的欢喜,忙抓住他胳臂拖到一旁,满脸兴奋:“究竟做的什么?仔细跟哥哥说说?”
他把耳朵凑到靳岄面前,靳岄推开了。岳莲楼正色道:“是不是那高辛人欺负你?哥哥帮你去揍他。”
靳岄只得比划着,飞快而含糊地回答:“亲了我这儿……很快,就、就碰了碰。”
岳莲楼双眸闪动光彩:“好!然后呢?”
靳岄:“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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