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思正在一边下棋回忆,澹台老夫人却在跟折邵衣说和亲的根本。
“不敢打。”
折邵衣懂,无论是为了天下百姓的安危,还是上位者的利益,嫁一个公主,便能维持两国之间的表面……这可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澹台老夫人虽然在笑,却也想起了宁安公主。那个曾经在皇宫里面也活得鲜亮的姑娘,在临走之前还说要常写信回来,却去了十年,从未有过只字半语送回来。
她是怨恨上大秦了吧。
她终究是怨恨上了。
郁郁不得治而终。短短一行字,把她的十年写尽了。
澹台老夫人就想,她临死前,想要回来看的,应该只是大秦的故土,而不是大秦的故人。
她在寒冷的大金呆了十年,想要回来暖和暖和,却不是为了让她们这些故人在她的坟前流泪的。
谁也没资格哭上一哭,她当年被送出去,是所有人都同意的。
尤其是陛下。
陛下啊……陛下已经多日没有出宫闲逛了。
澹台老夫人回神,见折邵衣还在哪里想,她叹息一声,“你明日便不要来了,去东宫里吧,这时候,太子妃应该会告诉你和亲更多的事情。”
折邵衣呆呆的啊了一句,不明白其意,但是她自来听话,便点了点头,“待会儿,我便让人给我递话进去。”
澹台老夫人点头,“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想法,你若是问我,我便觉得,和亲是可行的。公主……享受了天下的供养,她也该为天下人做事。大金和大秦联姻百年,倒是安稳的很,要是大秦突然把这规矩破了,大金怎么想?”
“不仅是我大秦给大金送公主,还有大金送公主来大秦,人人都歌颂联姻的公主,她们受到了最高的礼遇……”
她笑着叹气,“这……这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我们只能遵守,只敢遵守,陛下尊一个稳字,我们也不敢挑起战争。”
“当时,我们谁也没觉得错,就是今日,即便宁安公主死了,我们也并不觉得当初的做法有错。”
但是,她们都老了。她们即便当年叱咤风云,也跟不上孩子们的念头。她也算是开明通化的人了,但跟太子妃相比,她还是显得有些呆板。
未来这大秦的天下不是她的,而是年轻人的。那这种问题,在有分歧的时候,不如去听听年轻的念头,总比她这个老骨头好。
折邵衣见她神色有些哀伤,轻轻地问,“先生,您见过宁安公主吗?”
澹台老夫人被问了这么一句,便也笑不出来了,她回忆往昔,终究叹息一声,“何止见过。她刚生出来的时候,我曾经抱过她,她的母亲,也就是已故的昌乐皇后,刚生出公主的时候,她那时候还没有去世,偏要让我抱抱她,说我是有福之人。”
“有福之人……我自己虽也觉得自己有福气,但是要去抱她,还是吓了一跳,最后慢慢的问了一句——我说,娘娘,我没有子嗣。”
昌乐皇后便笑起来,“我说你有福气,你便有福气,我想要这孩子啊,像你。她要是有你一半果敢,智慧,我便也放心了。”
澹台老夫人回过神,端起茶杯,轻轻地道:“宁安公主刚出生的时候一直不笑,但到了我的怀里,就开始笑了。”
折邵衣便知道自己问错话了,这何止见过,这是有深厚情谊的。那宁安公主死了,澹台家两位老人,也算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总该心里不好受的。
她却偏偏要说这个!
澹台老夫人摆摆手,“你不用自责,我心里有数。我……我也不愿意哭,此时笑一笑,倒是她喜欢的。我们这些人,哪里敢为她流泪,我这张老脸,也不敢上她的坟。”
折邵衣便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看着澹台先生第一次流露出这种脆弱的神情。但她确实是没有眼泪的。
折邵衣被她叫回去了。
沈怀楠来接他,手上还绑着白纱呢,一路上遇见不少人,只要是熟悉人,他就上前打招呼。别人就会问一问,沈怀楠便摆摆手,道:“……没事,没事。”
即便别人没问出什么,但是也会记得这一幕。
如今昌东伯夫人也在学他这一招,她每日里见的人可不少,若是有人问了,便道:“实在是合不来,他打我,也是我不和他的意,打便打了,只我……只我还有孩子,哎,我不能让他看着我挨打,那我成什么了?我就想着,为了孩子,我也要拼一回。”
这般一二,昌东伯名声便也差了。但是他无论如今回味过来没有,都没有办法了。
昌东伯毁在脑子不好。
他不好,沈怀楠就好,他笑着道:“你这是怎么了?挨先生的骂了?”
折邵衣摇摇头,“待会回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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