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朝宗一行人从扬州出发,跋山涉水,日夜兼程,这一日来到了黄山脚下,远远望去,山高谷深,薄雾缭绕,风光旖旎,美不胜收。
汪朝宗坐在马车上,半闭着眼睛,脸朝着车窗外,只觉得脑袋晕晕的发沉。坐在车前的管夏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说:“老爷,到徽州地界了。”
汪朝宗“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沉吟道:“好久没回老家了,真想回去看看。管夏,叫前边放慢点。”
管夏答应一声,车队速度减慢了。汪朝宗挑起车帘望着外边熟悉的故乡景色,一只不知名的鸟儿“呼啦”一下飞了起来。徽州人说:“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就在这条曲折的山路上,多少游子挥别老娘,外出讨生活。汪朝宗仿佛看到了少年时的自己,背着包袱离开家乡,和故乡亲人成了隔地相望的两头,原本以为明年就会回来,却不断地被命运的大手无情推搡着,越走越远。
管夏的声音打断了汪朝宗的思绪:“老爷,有句话我憋了一路,这么急着赶去建昌,两手空空,上哪儿行盐去啊。”
汪朝宗一笑:“去了自然会有。前边有客店就停下,歇了明早再走。”
后面紧跟的车上,汪海鲲赶着车:“婉儿!坐稳当了。”车里婉儿扶着车门边,掀起窗帘向外看了看:“海鲲,老爷身子不舒服,今晚还露营啊?”
“谁知道呢?要是困了,你先睡会儿。”汪海鲲语音温柔。
“傻瓜,这么颠,谁睡得着?海鲲,要不,咱们到了建昌府就跑吧!”婉儿锁着眉头。
汪海鲲一愣:“你放心,叔父不会听婶娘的。”
婉儿一听这话,喜笑颜开,道:“真的?你怎么不早说!害我愁了这一路。你真坏!”作势捶了汪海鲲一下。
汪海鲲爽朗地大笑起来:“我想看看你敢不敢跟我私奔啊!”婉儿伸手捂住海鲲的嘴。
汪朝宗躺在客店的床上,精神越发不支,无精打采,满嘴燎泡。
婉儿坐在床边帮汪朝宗喂了些汤药,忧心忡忡地看着他:“老爷您太累了,一路上风餐露宿的,真要把身子弄坏了,回去太太该骂我了。”
汪朝宗笑了:“骂你就受着,反正怎么也是骂!”
婉儿脸一红:“老爷,我去煎药去了,您先歇着。”
这时,管夏匆匆走了进来:“老爷,去四川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
汪朝宗突然来了精神:“怎么说?”
“老爷估计得一点儿也不错。四川天府之国,粮饷本不至于如此困难,但今年以来,成都府瘟疫流行,怎么也压不下去,一些地方十户九空,人死了,田没人种,哪还收得到田赋。”管夏说。
汪朝宗双眼放光:“果然是这样,那就全盘皆活了。”管夏疑惑地望着汪朝宗。汪朝宗看了他一眼:“到了建昌府,你就明白了!”
婉儿将药罐放在灶上,自己坐在灶膛前,放入一把干草。汪海鲲推门进来,坐在婉儿旁边:“累吗?”婉儿说:“我没那么娇气。夫人让我照顾好老爷,老爷待我像小姐一样。”
汪海鲲心疼地说:“你本可以不来的,犯不着这么累着自己。”婉儿忍住笑,害羞道:“你以为我是为谁?”汪海鲲上前一把拉住婉儿:“我是怕你累坏了身子。”
汪海鲲从盒子里拿出一块锡纸包着的东西,打开是一块黑黑的东西,他塞了一半在婉儿手里。
“这是啥?哪有这么黑的胭脂?”婉儿睁大了眼睛。
“不是胭脂!这是西洋糕点,可稀罕呢,尝尝!”
汪海鲲看着婉儿慢慢地将黑糕点塞进嘴里,咬了一口,忙紧张地问:“怎么样?”
婉儿甜蜜地泛起红晕,低下头,将手中的巧克力递过去:“你说呢?”
汪海鲲抓起婉儿的手,将巧克力狠狠地咬了一大口,脸上一苦,嘴里却说:“甜!”
次日,汪朝宗不知道是为着管夏带来的好消息还是别的什么,觉得身体硬爽了些。宽敞的车厢里铺着锦垫毛毯,汪朝宗靠在车厢上,腿上盖着薄被,正和坐在一旁的婉儿倾谈,车厢壁上挂着油灯。
“这些年来,雨涵的娘也很苦。她有时候做的事过了些,你也要体谅。”
婉儿倾听,眼有泪光:“嗯!老爷,我不会怨太太的。”
汪朝宗又说:“海鲲是个好孩子,雨涵你知道,到头还是女孩儿家。将来汪家这份产业,多半是要交给海鲲。这不因为他姓汪,是我侄子。而是他从小跟我这么多年,风里雨里,一身泥一身水,把家业交给他,我信得过。把他交给你,我也信得过!等行盐的事儿一完,你们就定亲吧。”
婉儿脸上绯红而喜极欲泣:“老爷……”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一大早,太阳就红旺旺的,汪朝宗明显感觉精神饱满,他下车来活动活动,跟着马车走了一段。官道上一辆马车跑过来,到了跟前勒住。管夏眼尖:“齐老板!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啊,你们家鲍总商呢?”
齐世璜跳下车来:“嗨,别提了。你们汪总商在后边吗?我得去拜见拜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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