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梁翁就别装了。那地我当初答应留着,就肯定说话算话。再说你又是迁百姓,又是弄庄稼,这地我哪还敢往外批?这件事终究是大家要坐下来,把事情讲清楚,才能进行下去的勾当。在那之前,这块地一直会挂在官府名下,谁也别想占。”
梁瑞民长出一口气“没卖就好,我不会去占那里,我也不想跟佛夷番鬼结成死仇。只是他们想用完了我,就把我一脚踢开,这口气我咽不下。”
“当真人别说假话,我已经去过恭常都了,你就不能给我两句真话?那盐和糖我也都看见了,你从中得了多少利?”
梁瑞民没想到,西芒居然把这两样商品都漏了底,心里暗骂洋人无智。只好说了实话。
“那些东西,我根本就还没出手,谈何获利?西芒是想要独占这门生意,听说和那些短毛贼签了什么独家经营贸易协定,用粮食、人、还有那些人要的材料,去换这盐和糖。据说还有不少奇怪的物件,也是要用东西换。我与那些短毛贼接触了一下,他们都是一群脑子有坑的笨蛋,根本不懂得什么叫文书是文书,生意是生意,死活不肯卖。最后还是我买通了几个下面制盐、熬糖的人,才弄了点东西过来,不过数量很少。”
“那梁翁,你想不想把广东这一带的盐、糖生意,都垄断过来?从此不做那刀头舔血的勾当,安心做你的商人。就靠这两样物事,也能保你梁家几代富贵了。”
“怎么?你有办法从那些短毛贼手里,把合同谈下来?”
“我没办法,不过要拿他们的东西,又不一定非要他们同意。你老好歹在江湖上打滚那么多年,这中间的过程,难道还用我教给你么?”
“你是说打?”梁瑞民一摇头“那些人人数不少,手上还有快枪。我们吃江湖饭的,是求财不是求气。我们善于打劫,并不善于打战,没必要跟这种硬骨头玩命,到时候吃了骨头,也要崩下几颗牙,那就不合算了。”
“如果地方上的官兵,肯出来帮你呢?在广州有一个千户带的营兵,还有锦衣卫的人。佛郎机人也答应了出兵,如果梁员外肯出一支梁家的民壮,我就不信这事成不了。”
“你能把广州的营兵拉下水?那可是南海县的地盘,不归你香山县管。你这样捞过界,会出大问题的。”
李炎卿冷笑一声“若是放纵那些短毛贼做大,才会出大问题。梁翁是聪明人,如何不动脑子想一想?他们在那岛上如果开设作坊,制造枪弹火炮,再四处招募亡命,扩充实力。将来靠着盐糖之利,从佛夷手里搞到一部分西洋快船,这海上到底谁说了算?你还想不想在海上再混下去了?如果他们心怀异志,要兴兵造反,你的身家性命,又能不能保的住?”
梁瑞民听了这番话,也认真的思索了半晌,“这事不是不能办。不过,他们可是块难啃的骨头,万一打输了,那可就真结了梁子了。”
“放心吧,咱们这一仗,根本输不了。我从西芒那问了个消息,他们到现在都没有个首领,有事要三百人一起商量解决。你想一想,这样的山头,我们还有什么打不赢的?”
“任你说破大天,省城那边不发兵,我肯定是不动的。”
“我知道,不过要省城地方发兵,还望梁翁给点援助。”
“你欠我那么多钱,怎么还找我要银子?”
“若是这笔钱不到手,前面的钱,我也很难保证准时偿还。我不是跟你说过么,欠债的是爷爷,要债的是孙子。你前面已经出了这么多了,索性就再加一点吧。”
三日之后,县衙门如期开审,公堂上韩五姐拈了个兰花指,指着三个夷人就是一通大骂。哭的又是梨花带雨,几次气绝。说到羞人处,一头就要撞向衙门的明柱,一死以洗刷自己在夷人那受的屈辱。
那些听审的百姓,虽然明知韩五姐是个什么货色,可看她说的凄惨,也不由动了恻隐之心,纷纷骂道:“这夷人果然是人面兽心,不是东西。怎么那么多人去祸害一个表子,难道就不能出钱多买几个么?”
那三个夷人当初被李炎卿说了一句要增加营养,被下面的衙役理解成,要多打几次。结果这三天里,三人就没多少时间是不挨打的,衙门里的正役、帮役以及锦衣卫的人,拿他们当做了动刑的人体实验对象。
虽然脸上看不到伤痕,但是内里早已经五劳七伤,见了知县几乎要黄白齐出,哪还敢分辨。只怕多说一个字,又换来一顿打。
那些百姓见知县不曾瞪眼,就把洋人吓的不敢说话,也不由佩服。看来这知县不独收税有方,收拾夷人也有手段,或许倒是个人物。还有不少人叫起好了,混忘了自己昨天刚被罚了款。
李炎卿等韩五姐诉说完毕,将惊堂木一拍“夷人来我大明贸易,自当守我大明法度。不问出身来历,凡犯我大明律者,概要受我的大明刑罚。来人啊,将这三个夷人扯下去重打四十杖,在门外与我枷号三日。今后如有再犯王法者一律同罪。本官自即日起,要展开针对夷人不法行为的专项治理活动,乡亲们放心,我们大明人的地方,容不得夷人撒野。”
这番煽动性语言,加上那虎虎带风的板子,让百姓们再次喝彩,居然还有人称起青天。后世香山县志载:故事蕃人无受笞者,独刘公廉介,素为蕃人所服,帖然受笞。
第六十四章 大事
三个洋人受了棒刑之后,还要扛着枷在外面枷号,百姓们指指点点,扔些垃圾来打,遭遇之惨,一言难尽。好在韩五姐有良心,自己拿了钱财为他们买了伤药,又买了些鸡鱼炖汤补身,总算保住了三人的性命。
香山百姓还等着李炎卿开展专项打击夷人活动,自己也好多看几回打洋人板子,号枷的热闹。却不知大老爷前脚退堂,后脚就换了一身便服,带了秦蕊珠出后门,直奔广州城。
等到进了城,李炎卿道:“这广州比香山大多了,是真正的热闹所在,我带你好好玩玩?你喜欢什么只管说,我带你去买。”
秦蕊珠摇头道:“正事要紧,这游玩的事就算了。你见林守正他们,我也陪在你身边吧。”
“那不行。我带你来,是怕你自己留在衙门受了暗算。毕竟是谁害的蔡前辈,我们现在还没访出来。不过带你去见客,也是不行的。虽然你是女扮男装,万一被一个老江湖看出破绽,怕也是麻烦。”
秦蕊珠这段时间在公门里打滚,也听了不少衙门**。忽然问道:“那若是有朝一日,你的上官看中了柳姑娘,让你献妾自保,老爷该当如何?”
“那还当如何?自然是弃了官印,卷笔款子逃之夭夭。再不然就一刀砍死那遭瘟的上官,大家鱼死网破。”
“那若是你那上官看中的是我,又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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