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望着她的背影消失,轻轻走回来,望着蜷在角落里,痛得缩成一团的卓皓,微微一笑,问:“是断了胳膊痛,还是极乐世界让你痛?”
卓皓不回答。
“这两种都比较好解决,”老板不急不缓地说,“只要你开口,马上就不会痛了。”
卓皓仍旧不回答。
“或者是……”老板说。
“你走吧,”卓皓虚弱地打断他,说,“求求你,走吧……”
老板一笑,走了回去。
阿尔伦站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切,镇静得不敢相信,他完全听得懂他们说的中文,也看到了卓皓那张充满了深刻痛苦的脸,那和他熟悉的那张平静温和的脸相差太多,并且,他真的吸毒,他看到卓皓跪在地上,断了左臂极不协调地垂着,完好的右手也已经在地板上砸得血肉模糊,这根本就不再像是一个人,完全是一只垂死的野兽,在做最后的挣扎。
阿尔伦现在其实十分希望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副场景,他宁愿看到卓皓得意洋洋,不可一世,那么,他杀了他至少会有一点成就感,他也相信欺骗了天堂的人至少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然而他现在看到的只是一个可怜又可悲的吸毒者,一个显然受控于别人的沦落者,无论是忠于还是背叛了天堂,这个人总该配得起天堂,而阿尔伦现在看到的,是一个甚至没有最起码的尊严的卓皓。
他怀着复杂的心情走过去,注视着脚下昔日的战友。卓皓在恍惚中抬起头,居然看到了阿尔伦,那一刹那他激动得眼睛都在发亮,就在他张口要说话的时候,一支枪抵住了他的额头,他一下子呆住了。
“说吧,”阿尔伦冷冷地说,“我给你申辩的机会。”
“我没有……”卓皓努力用残存的理智和气力说,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根本说不出话来。
“说啊。”阿尔伦盯着他,目光中再没有了一丝往日的温暖。
所有的委屈在这一瞬间迸发,卓皓突然就觉得泪流满面,从他十五岁起就再没有哭过,而现在,他一面痛哭一面拼命地摇头,甚至连哭泣都没有声音,在最需要语言的时候,他却偏偏无法发出半点声音。
阿尔伦字那时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心软了,卓皓望着他的眼睛仍旧和从前一样坦诚而温顺,尽管充满了痛苦,可他还是能够从那张脸上看出恳切的乞求,尽管卓皓没有说话,可阿尔伦还是知道他有话要说。
“你吸毒,”阿尔伦冷冷地说,“这也是在藏北活下去必须的么?要活下去甚至必须牺牲整个天堂突击队么?”
卓皓仍旧一面痛哭一面摇头。
阿尔伦咬着牙说:“你必须死,可我宁愿让你死在这里,我不想你站在军事法庭上让所有人再回忆一次你背叛我们的经过。”
“尤其是,”他停了停,接着说,“在天堂解散之后,在莫列克已经死去之后。”
卓皓心里一震,他惊恐地望着阿尔伦。
“死了之后,”阿尔伦冷冷地说,“也许你倒可以向他解释一下你的理由。”
他说完,扣动了扳机。
卓皓在这一刹那用尽所有力气抱住阿尔伦的手,子弹带着剧痛洞穿了他的右肩,疼痛使他突然获得了另一种力量,他嘶哑着嗓子叫:“队长!我没有!”
然后他就丧失了所有了力气,倒了下去,最后,他近乎耳语地说:“不是我,是圣克莱尔……”
第二次中国。藏北高原。
中国。藏北高原。
墙上的屏幕闪烁着,阳光一寸一寸地从高大的房间里挪过,慢慢地,房间变得昏暗,彩色的玻璃投在地上几块光斑,也随着阳光的消逝变得越来越淡,一群鸽子在地上散步,偶尔有几只飞上阴暗的大厅的窗棂或者在空中盘旋。
也许除了安多强巴本人,没有人觉得这间阴暗的大厅是个舒服的住处,然而安多强巴却悠闲地躺在软椅里,在脚凳上伸直了双腿,然后才睁开了眼睛。马上就有人为他送上温热的毛巾和温热的茶,他擦了擦手,喝了一小口茶,又舒服地躺了回去,这时,他才懒懒地开口,问:“你刚才……说什么?”
“比赛已经结束了。”黑衣人毕恭毕敬地回答。
尽管半个小时前他过这句话之后安多强巴就闭上了眼睛,他仍旧笔直地站在这位主人身后,一直都没有动过,直到安多强巴睁开眼睛,再一次开口问他。
“哦?”安多强巴点了点头,“我看到了。”
对面墙上的屏幕还在闪烁着。
“结果怎么样?”安多强巴又问。
黑衣人迟疑了一下,刚刚他和这位主人一起观看了卓皓的第一场比赛,他敢肯定安多强巴是看完全部直播之后才闭上的眼睛,那么,这句问话里是不是还有别的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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