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瘦小的年轻男子,身穿蓝色细纹西装,白衬衫的领口端整扣住。他眼镜椭圆形的镜片框着棕色玳瑁。他的头发是暗棕色,短但不算太短,梳理整齐分线在右侧。我看到他走进门,看着他在吧台停脚询问。那个礼拜轮到比利值午班。我看着他对年轻人点点头,惺忪的睡眼甩往我的方向。那人走向我的桌子时,我垂下眼睛,看着眼前一杯掺了波本的咖啡。
“马修·斯卡德吗?”我抬眼看他,点点头。“我叫艾伦·克雷顿。我到你的旅馆问过。柜台那人告诉我也许可以在这儿找到你。”
这里是阿姆斯特朗,一家绕过一个转角便可以走到我五十七街旅馆的酒吧。午餐的人潮已经退去,只除了前头两三个落单的人,他们的声音已经开始因为酒精而浓浊。外头的街上洒满五月的阳光。严寒的冬日漫长难挨。记忆中没有过这么叫人欢迎的春天。
“我上礼拜打过几次电话给你,斯卡德先生。想来你没收到留言。”
我是收到两个留言,搁着没理是因为不知道对方是谁、要干什么,也不想花几美分问出答案。不过我愿意配合他的说法。“是家廉价旅馆,”我说,“留言他们不见得处理。”
“我可以想象。呃,我们可以找个地方谈吗?”
“就在这儿谈如何?”
他四下张望。想来他不习惯在酒吧谈生意,不过显然他已经决定要为我开个先例。他把公文包放在地上,然后坐到我对面。新上工的早班服务员安吉拉快步走来问他要点什么。他瞥了一眼我的杯子说他也要咖啡。
“我是律师。”他说。我头一个念头是他不像律师,不过我马上想到他也许处理民事。我当过警察,和刑事律师共处的经验颇多,干这行的可以分成几种类型,而他全都不是。
我等着他讲明想雇我的原因。不过我搞错了。
“我正在处理某人的遗产,”他顿了一下,然后露出一抹似乎经过算计但却友善的微笑,“我很乐于向你报告,你继承了一笔小小的款项,斯卡德先生。”
“有人留钱给我?”
“一千两百美金。”
是谁走了呢?我早就跟所有亲人失去联络。我的父母多年前过世,而我们跟家族的其他人又并不亲近。
我说:“是谁——?”
“玛莉·艾丽丝·雷菲德。”
我大声重复这个名字。似乎有点耳熟,但我想不起玛莉·艾丽丝·雷菲德是何方神圣。我看着艾伦·克雷顿。我看不清他眼镜后头的眼睛。他薄薄的嘴唇透出一抹淡淡的笑,像是我的反应并未出他所料。
“她死了?”
“约莫三个月以前。”
“我不认识她。”
“她认识你。你应该认识她,斯卡德先生。你或许只是不知道她的名字。”他的笑容加深。安吉拉已经捧来他的咖啡。他往里头搅拌牛奶和糖,小心翼翼啜了一口,赞许地点点头。“雷菲德小姐死于非命。”他说话的模样像是在演练一句他不习惯讲的话。“她于二月底遇害,作案手法残酷而且原因不明——又多了个无辜的街头冤魂。”
“她住纽约?”
“噢,对。就住附近。”
“她也是在这一带被杀的?”
“在第九和第十大道之间的西五十五街。有人在小巷子里发现尸体。凶手连续戳了她好几刀,然后用她脖子上的围巾把她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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