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九鹏一听话风,知岳凤坤存下和剑英比剑的心愿,暗地一惊,赶忙接口笑道:“俞小侠和岳老弟,均为老朽知友,都是自己人,何苦要动刀抡剑……。”
老堡主话未完,岳凤坤笑答道:“晚辈是一句无心之言,九华山灵虚仙长,奇门剑术,独步武林,晚辈自知必败下风,岂敢自取其辱。”
说话时俊目放光,眉宇间隐含一种肃煞之气,嘴角上挂着冷冷的笑意。
程老堡主见多识广,他看透岳凤坤心中不服,必欲和剑英一较长短,这件事只有以后慢慢化解,目前如再提起,势必弄巧成拙,正想变更话题,转变眼前的紧张空气,那知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老武师金刀飞叉童维南已皱着眉抢先说道:“俞小侠这场病来得奇怪,这中间颇耐人寻味,自我老头子提起玲侄女这桩事,他就神色惨变……”
话到这里,老堡主程九鹏已急使眼色阻止童维南再说下去,可是智慧绝人的岳凤坤,已然听出了个中曲折,立时玉面泛青,俊目中异光闪烁,似乎含蕴着两眶泪水。
总算他定力超人,没有使泪水流出眼眶,这时童维南也自警觉,立时住口不说。
偏巧夜游神鹰张鸿追着问道:“童老哥,你说什么,怎么吞吞吐吐,你就是不说明,我也猜测得到,是不是准备给玲侄女做媒,我兄弟也有这个意思,不想让你占了先,玲侄女花枝人样,艳丽盖江南,和俞小侠正是一对金童玉女,这件美事,要望你老哥鼎力成全了,我兄弟好歹总要吃过这杯喜酒再走。”
说完话他又望着老堡主笑道:“我说程老哥,玲侄女年龄也不算小了,你和大嫂子商量一下,这件事我们总要大力促成。”
老堡主程九鹏深知双杰性格,知他们对俞公子已佩服的五体投地,何况程九鹏授意童维南提亲碰壁的事,张氏双杰又不知道,这时自难怪张鸿误认为这是老武师童维南的主意,这当儿又不便分说,只得苦笑一下答道:“俞小侠世间霸才,小女岂足匹配,这件事不谈也罢!”
哪晓得,张鸿听完话霍然离座,大声说道:“程老哥说的话小弟一向心服口服,不过这句话说的有点不近常情,谁不知玲侄女风华绝代,侠名噪江南,说人才比得上仙露明珠,除了俞小侠,谁配得上?”
他这么吹胡子瞪眼睛的高声一嚷,可把老堡主程九鹏弄一个啼笑皆非,心中除了一份无法说出的难过外,表面上又异常尴尬,同时岳凤坤脸上神色也变得如罩寒霜,他冷冷地看了张鸿两眼,这眼光如冷电霜刃,又使程九鹏多担了一份心事。
他知道岳凤坤极爱玉玲,玲姑娘也对他很好,不过自爱女和剑英来到绿竹堡后,情势又自不同,老堡主冷眼旁观,看爱女对剑英处处暗中照顾的无微不至,这种关怀神情,和过去对岳凤坤完全两样,程九鹏看穿了爱女心事,恰巧遇上黔中五鬼挟旧怨寻仇绿竹堡。
俞剑英仗义握手,力败五鬼,又揽下了以后的恩怨是非,程九鹏既看穿爱女心意,又感激俞公子救命之恩,两档事促一块,老堡主才决定的把爱女许配剑英,暗地里和老伴神针追魂万金凤一商量,才托童维南出面做媒,在他想两小并骑千里,恐怕早已两心默许,童维南出面说媒,那就不是过求个名正言顺,所以他连女儿也未商量,径自定了主意。
谁知金刀飞叉童维南给剑英一提亲事,竟被俞公子一口回绝,程九鹏乍闻之后异常难过,好在这事女儿并不知道,从今以后不再提起也就算了,恰巧这当儿岳凤坤登门造访,程九鹏一见岳凤坤面,刚才的难过,反而变成高兴起来,暗想:“幸而刚才俞剑英回绝了这门亲事,否则对目前少年人如何交代。”这不过是老堡主的事,除他外自然别人全不知道。
程九鹏见到岳凤坤后,立时派程天龙去请剑英,俞公子暗然装睡,程天龙不便惊他好梦,只得据实禀告,老堡主当时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立即设宴替岳凤坤接风洗尘,酒席上谈起俞剑英出自九华山灵虚道长门下,岳凤坤闻言之下,坚请一晤,老堡主几度派人去请剑英,均因他好梦正甜,下人们不敢惊扰,这才憋了岳凤坤一腔的怒火,误认剑英拿架子不愿就席。
等到一席酒罢,已到了掌灯时分,程九鹏邀同岳凤坤、童维南和浙北双杰,共赴俞剑英卧室探视,果见俞公子仰卧榻上,酣梦未醒,老堡主伸手一摸剑英额角,觉着有点烫手,才知道剑英生了病,这一来大家都非常着急,岳凤坤心中刚才一点不愉快,也随之消失,正当几人闹的六神无主的时候,恰巧剑英醒了过来。
程九鹏推荐岳凤坤替剑英把脉看病,岳凤坤幼随风尘怪杰一叶道人学艺,尽得一叶道人真传,极精医理,他一把剑英脉门,觉得和好人无异,再看他英华内蕴,两太阳穴微微突起,分明内功已有相当火候,但却走气不均,这就又勾起岳凤坤一腔误会,他认为剑英故意仗精湛内功装病。
岳凤坤不但精通医理,而且又是内家高手,经他一阵推切、发觉剑英胸中似乎积存一腔幽怨之气,这才劝剑英几句话,首先退出俞公子卧室,回到客厅。
在他本意是想追问剑英近日情形,以便查出病源,哪知夜游神鹰张鸿一开口,就滔滔不绝的把俞剑英捧上了天,岳凤坤自负剑术武技天下独步,听张鸿一个劲捧剑英,不自主激起心头怒火,动了和俞公子比剑的念头,幸得童维南打断张鸿的话,又捧了岳凤坤几句,程老堡主又赶着打圆场,这才平下去。
金刀飞叉童维南,不知道岳凤坤对玲姑娘钟情极深,他觉得俞公子病的奇怪,这中间必有缘故,心念病人,使这位老江湖一开口,也说错了话,等到程九鹏急忙示意阻止,话已经说出一半,岳凤坤聪明透顶,已然听出个其中含意。
如果就此收场,凭程九鹏、童维南两位老江湖,不难把场子转圜,偏是夜游神鹰自作聪明的一篇宏论,主张全力促成俞公子和白燕儿一段良缘,话说的露骨,好像程姑娘变成了他的女儿,这不但引起岳凤坤醋意怒火,同时也使程九鹏作了大难。
老堡主又急又气又好笑,又不便说出俞剑拒婚经过,浙北双杰和他是几十年道义之交,情势又不能给张鸿太过难看,再看岳凤坤脸上变色,星目蕴泪,眉透煞气,老堡主虽然知道岳凤坤暗恋玉玲,但却没想到他爱玉玲如此之深,俞剑英既然拒婚,不如顺水推舟,把玉玲许给岳凤坤,再说两人才貌又在伯仲之间,这样既可消除误会,又可得一个乘龙快婿。
老堡主暗地里定了主意,立时开口笑道:“无才小女,承张老弟如此关怀,她那几声叔叔总算没有白叫,我们几个老兄弟,都有了一把年纪,而且相隔遥远,平常也极难聚集一起,说不定以后没有见面机会了,趁几位在寒舍之便,总得让几位吃过这杯喜酒再走,三位老弟又都是从小把玉玲疼大,这杯酒如果吃不到,三位算白疼她一场。”说过话,他看看岳凤坤来一个哈哈大笑。
原有的紧张形态,经程九鹏这一化解,立时变成一室祥和,张鸿误认老堡主已答应把玉玲配给剑英,岳凤坤察颜观色也听出了一点端倪,最明白的自然是金刀飞叉童维南,老武师听出了程九鹏话中含意,白燕儿势将改许岳凤坤,不由微皱一下眉头,难免对剑英有份偏爱,但自己做媒碰壁,自无颜提出反对,只得坐一旁闷闷不语。
这时大敞厅烛火辉煌,下人已送上奉盛酒菜,童维南久走江湖,心中虽有不悦,但绝不形露于外,这就拿酒出气,他举杯挑战,力拼四人,谁知岳凤坤量大拳精,老武师连战皆北,少说点他总吃两百多盅,老堡主看出来童维南一反往常故态,随力劝罢酒吃饭。
谁知道老武师硬不服输,推杯换碗,苦拼凤坤,不到一刻工夫,他又连吃了廿大碗,这一来老武师再也支持不住,程九鹏立时派人把老武师扶回卧室休息,几人经童维南一阵闹酒都有了一点醉意,匆匆的吃过饭,就散了席。
且说老堡主程九鹏,怀着满腹心事回到后宅,程夫人神针追魂万金凤,正和白燕儿秉烛闲谈,娘儿俩似乎谈得很高兴,俏丫头站一旁张罗着端茶送水,一见老堡主进了门,玲姑娘慌忙搬把椅儿放上首笑道:“爹,请坐啦。”说着话她又亲捧着一杯香茗,送在老堡主面前。
程九鹏长长叹口气道:“玉玲,你也坐下,咱们父女俩好久没有谈过啦,今晚上我有点事跟你商量商量。”
玉玲见父亲笑容中带着庄严,知道有正经事淡,嘟着嘴在老堡主身旁坐下。
程九鹏见爱女一派娇态,确是讨人喜爱,心中说不出是喜是忧,他呆望了爱女一阵,挥挥手让梅香退出去,老堡主这一做作,连程夫人也觉有点奇怪。
程九鹏忽的一整脸色,对玉玲道:“你的事我一向很少过问,任你以女儿身飘踪江湖,这固然是我和你娘对你管束太松,从小就放纵了你,一方面也因为你聪明过人,又能洁身自爱,我和你娘也不必多管你闲事,这次你和俞剑英井骑归来,和你以往做事性格完全不同,近日中为应付五鬼寻仇这场风波,累的我没有时间追问这件事的经过,虽然武林中不太重世俗礼法,但男女有别,我这做父亲的总不能对你作为完全不闻不问,你究竟对俞剑英心意如何?今晚上希望你能坦诚的说出来,俞小侠对我们程家恩深似海,但我决不能强自己的女儿,委身报恩。”
程九鹏话刚说完,程夫人万金凤却听得个莫名其妙,她正想开口询问,老堡主急忙示意阻止,两只眼直瞪着玉玲,静等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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