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闻楠才三岁,而他已经十一二岁了,正是懂得是非对错的年纪。他知道宋萍萍是闻明涛在外面的女人,闻楠是闻明涛和这个女人生下的私生子。
他没有叫宋萍萍妈妈,只淡淡地叫了一声:“阿姨。”
宋萍萍并没有介意,反而对他温柔地笑,那笑容里没有一点恶意。如一缕春风,拂过他紧闭的心房。
闻西每天上学回来,都会看见宋萍萍带着闻楠在花园里玩,她们嬉笑的样子,总让他想起自己的出车祸离开人世的妈妈。如果她还在,也会那样对他笑,也会柔声和他说话,抚摸他的脑袋。
不可否认,宋萍萍对他很好,记得他的饮食习惯。晚上在他学习的时候,会给他准备一杯牛奶,知道他排斥她,她会让闻楠给他送去。扎着两个羊角辫的闻楠,趴在他的腿上喊他‘哥哥’的时候,让闻西无法拒绝。
她们母女,就那样在他无法拒绝下,一点一点地进入了他的生活。
后来的日子,宋萍萍会让他带着闻楠一起学习,教她认字写字。小时候的闻楠,对谁都是笑颜迎人,唯独见到闻明涛时,会有点胆怯。她时常会在写字的时候,抬起头来问闻西,“哥哥,叔叔今天回家吗?”
她的语气,似乎很不希望闻明涛回到这个家。
这时候,闻西会放开握着她的手,告诉她事实,“他是爸爸,这是他的家,他当然会回来。”
“他不是爸爸,他是叔叔。”她的固执,很小就这般。
闻西一直不清楚,闻楠对闻明涛的敌意从何而来。她总是会在宋萍萍和闻明涛拥抱的时候,皱起鼻头。在闻明涛回家的时候,拉着他躲进房间。她甚至从来都没有唤过闻明涛一声爸爸,有好几次,闻西看见闻明涛执意让她喊他爸爸,无论他如何威胁诱惑,闻楠始终叫他,“叔叔。”
闻明涛看着这个女儿的时候,眼底会有一丝愠怒,还有一点期待。但当期待一天一天减少时,愠怒便开始增多。
闻楠上中学后,闻西大学毕业,攻读心理学研究生。那时候,宋萍萍的身体越来越不好,隔三差五需要请医生来家里看诊。闻明涛的工作却越来越忙,闻西给他打电话让他回来看看,他总是有很多理由推辞。在宋萍萍生病的期间,她见到闻明涛的次数越来越少。
十几岁的年纪,闻楠心底对闻明涛还是有怯意的,只是每次看见宋萍萍唉声叹气,或者偷偷哭泣的时候,闻楠都会在心里多怨恨闻明涛一分。她曾在闻西放假回来的时候,告诉他,“哥哥,我讨厌他。”
她口中的他,自然是闻明涛。
她还说:“我不懂,妈妈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男人?哥哥,我要带妈妈离开这里,去一个可以让妈妈每天开心的地方。”
说这话的时候,闻楠眼眸里闪着光亮,那是她的希冀。闻西多希望有一天,她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带着宋萍萍去一个能够每天开心的地方。
可是,宋萍萍开心的时间越来越短。
闻楠开始指责闻明涛不顾家不顾念宋萍萍,闻明涛则训斥她没大没小,不把他这个爸爸放在眼里。他们早就看对方碍眼,于是开始吵架,一次比一次激烈。宋萍萍想要相劝,却只能躺在床上不停地咳嗽。闻明涛第一次打了闻楠,在宋萍萍的房间里,闻西赶到的时候,闻楠就像一只刺猬,红着双眼怒视着她面前的敌人。
宋萍萍的病越来越重,最后在床上睡着了便不再醒来。那时,闻楠趴在床头,摇着宋萍萍的手,一声一声地唤她醒来。出奇的是,她没有哭,一滴眼泪也没有。闻西站在一旁,看着床上的人,那张美丽的容颜苍白得让人心悸。
那是闻西在二十多年里,第二次见到生离死别的场景。第一次,是他和他的妈妈。这一次,是闻楠和她的妈妈。他们的爸爸,总是迟迟赶来。
闻楠做了一件在世人眼里算作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她在闻明涛出现的时候,上前打了他一巴掌。狠狠地,尖利的指甲刮破了闻明涛的脸。他火气上涌,反手就要回她一巴掌,她不躲不避,如果不是闻西手快将她拉开,那一巴掌必定生生地落在她的脸上。
那天,闻明涛抱着已经闭上眼的宋萍萍,流下了眼泪。闻西不知道这个男人有没有爱过自己的妈妈,但他却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对宋萍萍是有情意的。因为,他抱着宋萍萍的双手在不停地颤抖,他的双眼里有了恐惧。这些表现,在他妈妈去世的时候,是没有的。
闻楠还是将他推开,她守着自己的妈妈,指着闻明涛,让他滚出去。
宋萍萍的葬礼,宋家没有一个人参加。闻楠跪在她的灵位前,一直没有说过一句话。很久很久以后,但那些送别的人都走光后,整个灵堂只有她和闻西两个人,她终于开口。只是声音沙哑得可怕,“哥哥,一个男人不爱一个女人为什么还要给她承诺?”
“楠楠。。。”他轻唤着她的名字,却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的问题。闻明涛,他的妈妈,还有宋萍萍,他们之间的事情,也许只有当事人才清楚其中的爱恨。
“她那么美丽,却只能永远地生活在相片里。”闻楠自说自话,低低地笑着,“闻西,你给我做个证吧,从今以后我不再踏进闻家一步。”
那是闻楠第一次没有唤他哥哥,也是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闻西突然有些心疼起这个妹妹,她一直昂着头,眼睛直直地看着照片里的人。
宋萍萍的葬礼过后,闻西回到学校。而闻楠离开了闻家,带走了宋萍萍所有的照片。等闻西再回到家里,已经找不到人了。
她和宋萍萍的卧室和她们来这个家之前一样,一样的干净整洁,一样的没有一点人气。闻西在书房里见到闻明涛,灯光下他的双鬓上的几缕白丝尤为明显,佝偻着背仿佛一夜间老了许多。
他愣愣地抬起头,看着门口的闻西,“闻西,你回来啦。楠楠,她已经搬出去了。”
“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始终站在门口的闻西,轻描淡写地说道。他的声音极冷,是这二十几年里,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和闻明涛说话。
闻明涛诧异地睁大眼睛,看着闻西越来越与他肖像的五官,胸口重重地起伏,呼吸沉了。
“我自清楚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可我对你们。。。算了,你这样认为我也不会怪你,闻西,我是你们的爸爸,虎毒不食子。我对你们的爱,与其他父亲对子女的爱无异。”他嘲弄地牵起嘴角,神色黯然无光。那略有几分忧伤的声音,在一室回荡。
闻西捏了捏拳头,看他一眼,微微蹙眉。闻明涛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倒真的有几分悲伤,闻西想到自己的母亲,想到那个始终微笑着的宋萍萍,想到倔强的闻楠,低声说道:“爱?你根本就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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