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军变在即。
杜英是否有指使上林苑监纵熊伤人,现下已死无对证。但其伪造铁甲,打着清君侧的名号混入猎场却是证据确凿,就凭那张盖了内阁印的一纸文书,便可当场判他夷九族的重罪。
一个三品通政史算不得什么,但其背后站着三朝元老杜明棠,朝中门生不计其数。一旦追究罪责,祸连亲族师生,才是真正的流血千里。
他的确是在杀人灭口,保的却不仅仅只是杜家和杜英。
一步走错,大雍朝的文官朝廷立时便会在众军之怒下化作虚无。
杜英直挺挺地跪下了,他身后的通政使司众人也跟着跪下,随即是吏部、工部……继而是六部众臣,看城里所有人都跪伏在地,跪请天子开恩。
“阁老,这是在做什么呢?起来罢。”沈玥的声音嘶哑着,疲惫至极。
杜明棠抬起头,鲜血顺着额头淌下。
元辅杜明棠,字唯庸,官居首辅,以朽木之年拖着庞大的家族和羸弱的朝廷不得不谨小慎微,惯会于风浪之中明哲保身。直到了这把年纪,却要唯一的老友最疼爱的弟子,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人,背负杀孽来保他满门。
袁钊冷眼在旁瞧着,替天子下了令:“剩余人关押待审,不必再斩了。”
沈玥恍惚地看了他一眼。
袁钊别过头去,冷声道:“不是为了你。咱爷们儿干不出来趁人晕着,欺负人家儿子那种事,那他娘的还能叫个人?”
沈玥胸口一滞。
镇定的表象被一击及碎,强行咽下的感情和压制的痛苦如洪流一般,再度朝他翻涌而来。
太疼了。疼得他难以承受。
他微微踉跄了一下,袁钊适时地搀了他一把。
“进去看看他罢。”
“甭管你多想要他的命,怎么变着法儿的算计他,老三他——”袁钊欲言又止,转头抹了一把眼睛,“他没儿没女的,他只有你。”
……
血流尽了萧亦然的所有气力,他在漫无边际的疼痛里,做了个无比清醒的梦。
他梦到了十七岁那年。
那一年,他还不是令雍朝九州闻风丧胆的阎罗血煞,只是大哥萧镇北麾下一个寂寂无名的掌旗手。
也是那一年,天门兵败,雁南关战事吃紧,粮草多次被烧,卫国公不得已遣他入中州为质,向朝廷祈粮。中州交不出军粮,也调不动兵马支援,先帝为安抚浴血沙场的卫国公,谕旨赐婚,将铁马冰河家的谢二姑娘指给他做妻。
圣旨一出,九州明了,这是要以谢家的二姑娘,赔他们折在天门关的萧家二公子——萧平疆。
就连成亲的日子,都定在了中元节。
好一场活人殉殡的冥婚。
七月十五,中州欢宴,门庭冷落,满朝文武唯有东宫太子带着小太孙沈玥来喝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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