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远行归来的朋友;
他们去参观贺臻同学的画室和摄影展,一道帮朋友的朋友的新店构思室内装潢,去游泳,去吃大大小小的餐厅,为朋友的乐队捧场,然后在散场后的深夜里,手牵手走在幽暗的窄街里,没有预兆地开始接吻……
那段时间郁宁常常会想这世上的恋爱是不是有一定的程序,情侣之间哪些事情是一定要做的,哪些事情应该避免,她反正是没有经验的,最熟悉的例子则是魏萱这一对,但看起来一点也没参考作用,想着想着她会去问贺臻,问她要做些什么啊,做些什么才让他也和自己一样开心。dasuanwang
贺臻给她的答案是,等你想清楚是喜欢恋爱呢,还是喜欢我,在这之前,现在这样就足够好了。
郁宁从没想过这两者之间居然还有区分,在她的意识里,这简直不能算是个回答:不是因为遇到某个人,怎么会愿意开始一场恋爱呢?恋爱里没有这个特定的人,这场恋爱还称得上恋爱吗?
在还是朋友的时候,郁宁就是很信赖贺臻的,现在这份信赖更有进一步演变为依恋的趋势。她也一直对他很诚实,就把自己想的告诉他,说着说着自己觉得糊涂起来,不知不觉流露出迷惑的神色,就抬起眼睛,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郁宁知道,他是知道答案的,也一定能给她答案。
贺臻就笑了起来,手指拂过她的头发:可以的,而且这说不定就是恋爱这种情绪最有意思的地方。
郁宁皱起眉头,盯着他,觉得心里头哗啦啦地流淌过泛着酸气的水:哦,不知道这个人对不对,也是可以一场恋爱的吗?
贺臻的笑容愈深,格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这件事的本质就是场冒险。你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是不是对的人?怎么知道错过这个人不是遗憾?
这笑容让郁宁感到眩晕起来,她没说话,心里却在想,那他呢,在这之前他遇到了对的人吗,是不是又有过遗憾。
这个问题她无法出口,下一刻,贺臻抱住了她,亲吻轻轻地落在耳边,带来微弱的酥麻感和湿意,她听见他悄声问他:“郁宁,我是那个对的人吗?”
她面色嫣红地转过脸来望着他,望得久了,竟然忘记了那是一个问句,也忘记了回答。
郁宁的沉默让贺臻的笑容一时间模糊了起来,他没有再问下去,而没有问下去的许许多多的原因里,其中的一个,是郁宁忽然伸出手,柔软的手指捧住他的脸颊,踮起脚来亲吻了他。
于是,连他也忘记了。
日子就这样悠悠地过着,有贺臻在身边就过得快些,不在就慢点,好在他总是在的时候多,几乎每一天都如烽火如流星,在郁宁眼中,这个城市从来没有这么新鲜可爱过,仿佛每一天都是新的。
好几次家里打电话来问她什么时候回家,郁宁因为舍不得贺臻,一直定不下回去的日子,直到有一天妈妈打电话来,说小姨婆病了,她过一阵子要回老家探病,可能还要留下来照顾她一段时间。郁宁算了算时间,发现如果赶不到妈妈走之前回去,等她再从姨婆那里回来自己就要开始上班了,要等到过年才能见了,这才赶快买了最早一班能定到的卧铺票——她本来买的是坐票,给贺臻看见,二话不说就去换票,她的老家不是终点站,卧铺总是很难买,能买到的最近的一班车次,也已经是原定计划的好几天之后的了。
离别在即,两个人更是珍惜小别前的时光,没想到忽然有一天魏萱打电话来,说,伊凡走了。我刚刚送完机回来。
伊凡要回国的事情他们都知道,但魏萱和伊凡都不肯说他具体哪一天的飞机,也没有在人前流露出任何分别前的不舍和惆怅,仿佛这一天永远不会来。郁宁接到她这个电话的时候,才和贺臻吃过晚饭,她心里跟着一空,连忙问:“那你现在在哪里?身边还有别人没有?”
“在机场。我没事,坐一会儿就回来。”
“有没有人跟着?”
“我真的没事……”
郁宁伸出手轻轻拍了一下也正向她投来关切目光的贺臻,无声地念了“魏萱”两个字,他立刻以口型示意:“伊凡回去了?”
郁宁点头,继续对魏萱说:“那你就在机场坐着,哪儿也别去,好不好。”
听声音魏萱似乎是笑了一下:“小贺是不是和你在一起?我向你借他一会儿,等一下让他陪我去喝酒吧。”
郁宁拉着贺臻的手,朝着停车场的方向走:“我们这就过来。”
放下电话后她藏不住一脸的担忧:“人在机场,听声音倒是还好,说是要找你喝酒。我们去接她吧。”
明明两天前他们四个人还在一起吃晚饭,饭后去看刚上映的喜剧片,在电影院里笑得前仰后合,就算现在再想,那一天的伊凡,也还是没有一点就要远行的征兆。
在机场大厅找到魏萱的一刻,郁宁悬了一路的心才暂时落回腹内。魏萱看起来很平静,脸色稍嫌苍白,眼睛却很亮,说话的条理甚至比平时还要清晰些:“小宁,你别这样看着我。我是很难过,但是不可怜。我再坐一会儿,还有十分钟不到飞机就起飞了,然后我就跟你们回去。”
说完后魏萱一直低着头盯着地板出神,额发覆盖住眉眼,再看不见神情,郁宁默默看了她一会儿,也陪她坐下来,又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大夏天里魏萱的手冷得像块冰,手心又腻着薄薄的汗意,她忽然攥住了郁宁的手,像是抓住一根了不起的稻草。这个力量让郁宁并不舒服,可她无言地忍耐着,直到魏萱再次抬起头,嘴唇泄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我们走吧。”
站起来的时候魏萱被自己的高跟鞋绊了个跟头,贺臻用力托住她手臂,对她一瞬间流露出的绝望和失落一个字也不提,只是说:“走,我们喝酒去。”
他们去的是之前伊凡很喜欢的一间酒吧,不是周末,店里客人不多,魏萱自从坐下除了点单就没说过话,和贺臻两个人对坐着,一杯又一杯地开始比酒。她喝得不快,也没停,就是喝完一杯就掀起眼帘望着对面的贺臻,看他把眼前这一杯喝干继续倒酒。中途魏萱推了几次酒杯到郁宁面前,却都被贺臻挡了下来,替郁宁喝了,如此几次魏萱也不再坚持,被酒精熏哑的嗓子里飘出一句“那就不喝”。
她越喝眼睛越亮,脸却越白,郁宁看着害怕,悄悄地在桌子下面拉贺臻,又趁着魏萱倒酒的间隙里对他拼命摇头,示意他别再这么喝下去了。贺臻的眼睛也很亮,但是脸色如常,完全不像一个喝了酒的人,他也对她摇头,等魏萱再推酒过来,还是没有迟疑地陪她继续地喝下去。
一整个晚上都笼罩在因离别而起的沉默和压抑之中,他们这样的喝法让郁宁心慌,更心酸不已,当魏萱又一次哆哆嗦嗦地去开酒瓶,郁宁再也忍不住地抓住她:“不喝了吧,不能再喝了。”
条件反射下魏萱挥起胳膊去推,没想到郁宁手上劲大,她没甩开,倒是碰翻了面前的酒杯,半杯残酒洒了出来,半融的冰块在光滑的桌面上颤颤巍巍一路滑行,终于还是跌下了桌子,无声无息地粉身碎骨。
她还是不肯说话,拧眉咬牙用劲地要挣开郁宁的手,挣了一会儿发觉徒劳无功,才想起还有另一只手是自由的,继续不依不饶地要开瓶子。郁宁越来越吃力,但还是不懈地说:“我们去做点别的事情,不喝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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