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政涂大摇大摆离去的背影,麒玉皱起了眉头,“太后怎么又召见他了……”
第十四章 人与桃花隔不远
到了下午,林笑才放下笔,舒展身体,狠狠抻了个懒腰,“啊……终于写完了……毛笔写字果然比钢笔慢多了……”林笑叹了口气。两个僮儿早把他写好的东西公整地收拢在了一起,“千岁,大卿吩咐,您一写好就让小的送给大卿看。”子墨笑呵呵地說,声音清脆。
“行,正好我也累了,咱们一起去见罗大卿,顺便看看案子有没有什么进展。”林笑說。
罗振纲坐在审案的高堂上,堂下跪着几个人,还有些人在堂下的椅子上分左右坐着,应该都是有功名的人。其中左边的人林笑恰好认识几个,正是平日在朝堂上跟简按站在一块、今日在大殿上唇枪舌剑把王恒逼得毫无办法的几个御史台的年轻言官们。
“这么說来,昨日你们与简大人是在离开太白楼时分开的,那时候简大人已经喝了很多酒,是宋大人和他手下的几个人把简大人送回府上的?”罗振纲冷冷地說。然后又把脸转向了一个肤色白净五官却带着些许刻薄之色的御史:“宋大人,你把简大人送到了简府门口还是送到了他的卧室?”
“送到了门口,在门口的时候简大人家的下人就出来把简兄扶进去了。”宋明道朗声說。
“简六富,简明,是这样么?”罗振纲对着堂下跪着的两个中年汉子问。
“是这样的,是奴才们把我家老爷扶进去的。”两个汉子一起道。“我家大人那时候有些醉得厉害了,是以扶上床后我家大人就睡了。”
“中途醒来过么?”罗振纲貌似不经意地问。
“睡了大约半个时辰的时候大人起来吐了一次,还解了溲,小夫人服侍大人吃了些茶,然后大人就又回去睡了。”两个人道。“后来过了小半个时辰,老爷就跟小夫人吵了起来,然后老爷就叫奴才把小夫人关进柴房去,他自己回去睡了。”
“小桃红,你为什么被你家老爷关进了柴房?”罗振纲对跪着的妇人问。那妇人年纪20多,面目娇娆,穿着一身粉缎裙衫,低低地露着紫色的抹胸,软软的胸脯颤颤地露出好大一片白嫩,很多人都偷眼看着她那白腻的颈子暗吞着口水。
“老爷喝多了,还要做那事,可是厮缠了半天都没做成,老爷就跟奴家发了火,說奴家什么也办不好,连给男人搓火都不行,奴家委屈的不行,就顶撞了一句,老爷一生气,就扇了奴家一个大耳刮子……然后就把奴家赶到柴房去睡了。”那小桃红抹着眼泪,“早知道老爷会遇上这种事,奴家就是死也不会离开那间屋的!我家老爷虽然脾气不好,可从给奴家赎身以来,对奴家却是不错的,我道他气消了就好了,也在柴房里后悔呢,谁知……谁知就出了这事儿啊……呜呜呜呜呜……”小桃红說着說着,就用一条绿纱帕子抹着泪,呜呜地哭起来。
罗振纲冷冷地看着她:“这么說,你睡的不早。”
“是呀,奴家一直在后悔,心里乱糟糟的,柴房里又闷,蚊子苍蝇也多……睡也睡不下阿……奴家心里苦啊,一直哭了一个多时辰呢!”說着說着,小桃红又哭起来。
“那你就没听到什么动静?”
“不曾听到什么……”小桃红立刻回答。“奴家脑子里想的都是奴家的心事,又哭着,不曾留意到什么动静。”
这时林笑已经站在了大堂的侧门,坐在罗振纲身边的张挺一眼就发现了林笑:“千岁殿下!您来了?”
堂上众人一见林笑,立刻都向林笑行礼,林笑拿着书稿走到罗振纲面前,“麒光不负大卿所托,总算写完了!”罗振纲一把夺过书稿,迫不及待地翻阅起来。
“狱事莫重于大辟,大辟莫重于初情,初情莫重于检验。盖生死出入之权舆,幽枉之机括,于是乎决。法中所以通差令佐理椽者谨之至也。年来州县悉以委任之初关,付之右选,更历未深,骤然尝试,重以仵作之欺伪,吏胥之奸巧,虚幻变化,茫不可诘。纵有敏者,一心两目,亦无所用其智;而况遥望而弗亲,掩鼻而不屑者哉!慈四叼皐寄,他无寸长,独于狱案审之又审,不敢萌一毫慢易心。若灼然知其为伪。则亟于驳下,或疑信未决,必反复深思,惟恐率然而行,死者虚被涝漉。每念狱情之失,多起于发端之差,定验之误,皆原于历试之浅。遂博采近世所传诸书,会而粹之,厘而正之,增己之见,总为一编,名为《洗冤集录》……”罗振纲抬起眼帘,深深看着林笑:“宋慈先生所言,句句如金石,全說到吾辈心中去了!殿下,这部宝书下官定要广为传散,令宋先生的著诉传遍天下,再也不被淹没!”
“好。大卿真是宋先生的知己啊!”林笑感叹一句,“可惜,您二位无缘见面。”
“唉……真是可惜了。”罗振纲紧紧抓着书稿,贴在自己胸口,“不过能见到先生的著作就如同见了宋先生一样。”
“嗯,有大卿这番话,宋先生当可含笑九泉了。案子审得如何了?”
“嗯,正在取口供。殿下过来坐在下官身边,一起听吧!”罗振纲含笑拉起林笑的手,一同坐在了大堂上。
林笑看了看先头的笔录,随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殿下可有什么想法?”罗振纲附在林笑耳边小声问。
“照他们的說法,竟无一人听到一丝异响,所有人还都有不在场的证据……”林笑压低声音說。“怎么会如此呢?”
“哼,不是他们串通起来說谎,就是果真如此。”罗振纲說。
“我觉得……我们似乎应该重新勘验一遍现场。”林笑低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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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罗振纲当即大声对众人說:“陈平、张挺,你们继续在此审案,我与殿下一起去重新勘验一下现场!”
简按的家住在东皇城街锣鼓巷的一个小院子里,林笑四顾一圈,早有留在此地看守的差役走过来给罗振纲与林笑带路,一一指点哪里是柴房哪里是卧室哪里是发现那块凉席的卧榻,林笑和罗振纲站在卧室里细细看着,忽然林笑心念一动,走到简按的床榻前一把掀起长垂至地的布帘,矮身蹲下,朝里面看。罗振纲也走过来,和林笑蹲在一起,二人一起伸出手在青砖地面上摸了一把,“没有灰?!”林笑又换了位置,再继续探手进去摸,别处却积着深深的灰尘了。
“有人藏在了床下。”罗振纲沉声道。
“那么,凶手很有可能是从外面进来的。”林笑沉吟道。
二人又在屋内屋外四处看了几圈,又走到外面去,林笑看了一会,忽然发现靠近卧室与柴房之间的过道边上长着的草有很大一片倒伏。罗振纲也看到了。二人顺着草倒伏的方向走下去,渐渐的就到了柴房的后边,在柴房与院墙之间的空地上摞着几块大石头,而院墙上的白灰印上了些许模糊的鞋底印。
二人忙领着差官们到了院墙外的后巷,只见那条巷子却是个死胡同,挨着简家外墙堆着一大堆破瓮碎瓦,摆得满满当当的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这院子不大,柴房又离卧室不远,那个侍妾没有道理听不到移尸时候的声响!”林笑肯定地說。
“嗯,现在想起来,那女子在我们进府中检查时虽然是从柴房里出来的,但是却没有什么哭过的痕迹……”罗振纲慢慢回忆着,“虽然当时天晚了,可是她若真的哭了一个多时辰,今天的脸就该是肿的,声音也不会如此清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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