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李鸿章的脸上现出了一种大义凛然的神态,“再说,即便俄国盟友翻脸不认人,那么,遭到厄运的也只是鸿章,丝毫不影响太后的现状。”
“好……好……好……”慈禧发锈的脸上终于有了光彩,她一拍身边的桌子,轻脆脆地叫到,“一切由爱卿做主。事成之后,爱卿就是大清复兴的大功臣,咱们的老祖宗当年不是也封过汉人为王吗,爱卿也该为王。”
“奴才何德何能,哪里能承受得了太后的如此恩典!”李鸿章情不自禁地又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上,“太后还应当纳奴才一言。”
“哎呀呀……以后见了我的面可不许这样了,”慈禧赶紧招手示意李鸿章起身,“爱卿有什么话,但可直言。”
“国无明君,乱之源也,”李鸿章勉强把半个屁股重新靠回椅子,“太后,昔年有武则天的大周朝强盛不亚于唐,都因则天女皇聪颖圣明绝伦。而她与今日的太后您相比,又差之千里,所以……”
慈禧摇摇手,咯咯地笑了,“爱卿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她低头沉吟了一会儿,“大清够乱的了,我也不想成为众矢之的。说实在的,如果不是为了咱大清的江山社稷,这个垂帘我也是懒得去的。唉……谁不知道舒舒服服的吃喝玩乐更好呢……”
说着,她看看跟着李鸿章进来后,就一直跪在门边的两个大汉,冲着李鸿章笑着努努嘴儿,“也叫他们起来吧。呵呵,将来都是咱大清的大英雄,都叫什么名字啊?”
李鸿章赶紧起身,把两个人叫到跟前,一指左面的那个,“他叫唐定奎,是奴才的侍卫营管带。”接着又一指右面的人,“他叫程学启,是斥候营的管带。”
“哦……”慈禧点点头,特意又在那个叫程学启的人身上多看了几眼,“我看他很不一般啊?”
“太后真是圣明!”李鸿章一拉程学启,“程管带原本也曾误入歧途,后来在庐州的时候弃暗投明。”
“嗯,好……好啊……”慈禧笑着点点头,“鸿章啊,要善待这些弃暗投明的人,千万不要冷了他们的心。”
“太后……”程学启普通跪倒,鸡叨米似的磕起了头,“太后,奴才投效朝廷一不为官,二不贪利,只因与赤匪势不两立,甘愿太后效犬马之劳。”
“唉……”慈禧幽幽地叹息了一声,“咱大清朝要是多些你们这样的忠臣良将,何至于有今天啊!”
………【第四○四章暗算(四)】………
离开长春园,按照脑子里预先设想好的计划,李鸿章开始考虑该如何去与俄国人摊牌了。在他的意识里,普提雅廷应该是他第一个摊牌的好对象。在京城的穆拉维约夫、伊格纳季耶夫和普提雅廷这俄国三巨头里,普提雅廷不仅与太后之间曾一度有着说不清楚的那种特殊关系,还与他私交甚好,自己能得到眼下的这个地位,一大半的功劳都要归属于普提雅廷对自己的提携和赏识。
遗憾的是,普提雅廷已经去了德州,如今也只能从穆拉维约夫和伊格纳季耶夫之中选一了。穆拉维约夫显然不能找,这个人平时看上去对自己还不错,可那无非是自己一直在他的面前夹着尾巴做人所致。再则,这个穆拉维约夫典型的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毫无任何的政治远见,一旦真要是自己与他僵持起来了,这个混蛋可是啥都敢干,惹不起。
思来想去,也就只剩下要想方设法来会会伊格纳季耶夫的这一条路了。
李鸿章一回到长辛店的车马店,立即关上房门,提笔不假思索地刷刷写了一封短信,派程学启亲自连夜送达城中的俄国公使馆,面交伊格纳季耶夫公使先生。
“大帅,俄国人真的能来?我们要不要……”望着脸色由忧郁已经变得有些轻快的李鸿章,唐定奎的心里可不轻松。说实在的,他也盼着俄国人能够按照他的大帅的意图尽快地赶来,不过他更担心,到时候来的可别不是大帅想见的伊格纳季耶夫公使大人,而是一群的俄国兵。他不怕死,他害怕的是大帅会遭遇不测,像他的大帅这样的人物,说不定几百年才会诞生出来一个,太珍贵了。
“放心,公使先生会来的。”李鸿章摆摆手,止住了唐定奎下面的话,心里似乎很有底的样子,“不过,事情重大,一切也不能都掉以轻心,凡事只有从最坏处着眼去想,才会得到最佳的结局。”
说着,他去掉头上的女人假发、钗环,重新换上商人的装束,又继续在上唇和下颌沾上了一副大胡须,看着唐定奎微微笑了笑,“你留在这里等候公使先生,并把咱们暗哨都放出去。本帅这就去几里外咱们另外包下的那家小客栈,先去把与公使先生密谈的地方安置好。如果……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发生,公使先生到了之后,你再引他们过去就是了。”
“大帅,可万一……那……那我们……”
李鸿章明白唐定奎所说的“万一”是什么,他狠狠地攥了攥拳头,“如果出现意外,告诉你的手下们,不管来的是谁,你们都给老子杀!杀得出来更好,杀不出来也要杀身成仁,决不能活着落进他们的手里。”
“遵命,大帅!”李鸿章说的果断,唐定奎回答的也是干脆利落。
意外没有发生,伊格纳季耶夫仅仅带着几个贴身的随员,就顶着漫天的繁星,赶着来见李鸿章。
伊格纳季耶夫好像也听话了吧?
“尊敬的公使先生阁下……鸿章只因擅离职守,不能亲自进城拜会。恳请公使先生屈尊大驾,来长辛店一唔,鸿章现有至关紧要之事相商。万勿耽搁。”要说李鸿章的确本事非凡,短短几十个字,就可以把伊格纳季耶夫看得目瞪口呆。一个执掌大面积黄河防线的指挥官,不经调遣就敢擅自跑回了京城,先不要说会给整个黄河防线带来多么大的危害,值此关键之际,就单单一个擅离职守的罪名,也够枪毙他几次了。
那么,李鸿章为什么还敢这么干?伊格纳季耶夫马上就感觉不对头,这个李鸿章不会是有什么依仗吧?果然,送信的程学启在公使大人看完他的大帅之信,愣愣地好一会儿不说话的时候,又递上了另外一张纸。
这张纸上的字更少,在一行“李副总统受忠义救国军全体将士之托赴京情愿”的字之后,落款的竟然是俄清联军西线统帅部的顾问尼采金中校。
尼采金中校可不是寻常之人,恰恰就是伊格纳季耶夫最小的妹夫。“尼采金中校现在怎么样了?”看到妹夫的笔迹,伊格纳季耶夫像是坐在了火盆上,腾地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要知道,他的那个小妹妹可是他的心头肉,只是为了讨得小妹妹的欢心,他才借用手中的权势,把一个从来没进过兵营的尼采金一年多的时间就给鼓捣成了中校。如果尼采金出现了差错,那还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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