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府和侯府离得不算远,中间隔了朱雀大街,又往外城的方向走了小半个时辰就到了伯府。很深的巷子,左右都是几个郡王的府邸,就显得伯府有些不起眼。但伯府能够建在这里,紧挨着内城,想当年,伯爷也是极受先帝赏识的。
伯夫人领了自己的媳妇和孙女儿迎到二门口,见面就喊姚氏的小名,“初娘可算来了!”
她边说,从乳母手里接过镇哥儿,递给长媳杜氏,“瞧瞧镇哥儿,长得可真是好,这才几天功夫不见,跟大孩子一样了。”
杜氏是尚书左仆射杜继的女儿,当日姚氏生前,就是她去送了催生包。姚氏生,满月的时候,也是她去的,她抱镇哥儿抱得还真是不少,忙接过孩子,“让舅母抱抱,让舅母抱抱”,喊得很是亲热。
一行人朝前走去,杜氏抱了镇哥儿逗。李萱看到姚姝很高兴,却只说了一会儿话,看到镇哥儿欢喜得不行,从乳母手里拿了拨浪鼓,跟在母亲身后,一路逗着镇哥儿玩。
镇哥儿一点儿都不怕生,小包子一样的拳头塞到口中不停地笑,还不时朝自己母亲和姐姐看去。
院子里起了暖棚,朝着北面的方向,用了厚厚的帷幕遮起来,把风挡住了,又生了几个大火盆,来了的宾客坐在里面,一点都感觉不到冷。
几树新开的红梅,还有正在吐着花苞的海棠,点缀出无限生机来。隔了帷幕,隐约还能听到几处男声,今日伯府请年客,不可能只请女眷,没有男宾,这帷幕隔着风,也把男女大防隔出来了。
“你婆婆怎么会对她那么好?”
人群的正中央,一个年约三十多岁的妇人,极为富态,梳高高的髻,别着金雀步摇,呈树状,缠枝藤蔓之上,栩栩如生的一只金雀,口中衔出垂链来,上面缀着一枚小拇指般大小的东珠。穿对襟交领的襦裙,笼了袖子,正在和旁边年轻的妇人说话,神色间,对姚氏竟是满满的轻视。
“大约是姑子不在了,思女心切,就把她当自己女儿了吧?”年轻的妇人撇了撇嘴,说是这么说,看到姚氏等人过来,还是迎了上去,“母亲,这是侯夫人吧,哎哟还有姝姐儿,要不说呢,媳妇看着还以为是姐妹呢,侯夫人这也太年轻了!”
很会说话呢,姚氏上下打量也认出她的身份来了,伯府的二爷,娶的是靖国公府的嫡次女。
杜氏在旁边一介绍,程氏要给姚氏行礼,姚氏忙拉住了不许,却也并没有多热络,说了几句,让乳母带着镇哥儿去了杜氏的屋子,自己跟着伯夫人去见府上的客人。镇哥儿还太小,是不能在外面多呆的。杜氏还有个年约两岁的小儿子,倒也不嫌弃镇哥儿小,很能玩到一块儿去。
靖国公夫人今日才是伯府的贵客,毕竟,是先皇后的娘家,如今又有女儿要嫁往东宫了。姚氏是早就料到了的,两人见了礼,坐在一起扯东扯西,明明谁都知道对方心里对自己不待见,面儿上却格外亲热。
李萱领了姚姝去院子里逛,“你一直不来,我祖父喜欢海棠,这后院子里种了不少,就连东宫那边的海棠也多有是从我们府上挖种过去的呢。”
东宫院子里有很多海棠,姚姝倒是知道的,宁安伯府的海棠之多,姚姝也知道,是长安城里出了名的。
姚姝兴致很高,许是前世的缘故吧,她所有寂寞无助的时候,都是在海棠树林中度过的。
两人慢慢地走,慢慢地逛,李萱也是个八卦的,忍不住一颗好奇的心,用手拢了嘴压低了声音问姚姝,“我先开始还听说,靖国公府里都传出消息来,程家大xiǎojiě要许给吴王殿下了,后来怎么又听说,是要给太子爷?程大xiǎojiě多高的身份啊,怎么会去给太子爷当妾呢?”
“我听说,程大xiǎojiě自己愿意的呢!”
这事,姚姝也感到奇怪啊!
她摇摇头,“我在宫里,其实消息还没有外面的多呢。我原以为程大xiǎojiě还会被许给楚王殿下呢。”
如今看来,惠妃的本事也不小啊,都那样了,硬是把程大xiǎojiě给推出去了。
“这么说是真的了?”李萱掩了嘴不敢置信地望着姚姝,“那个荷包?”
姚姝的脸一红,她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抬手打了李萱一下,“你知道就好啊,别往外说了。”
“我又不傻!”李萱嘻嘻地笑,搂了姚姝的胳膊,两个人一起往前走,压低了声音,“我跟你说,她今天来了……”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一道细细的声音被风吹过来,好似鬼哭一般,在这朔风的回旋中,让人毛骨悚然。姚姝和李萱猛地就停住了脚步,姚姝扭头用询问的眼神去看李萱,可李萱哪里知道啊,她家院子里以往也都是很正常的,今天高朋满座,怎么就出问题了呢?
悄悄地朝前走了几步,隔了一座假山,两人才听清楚是一阵人的哭声,抽抽搭搭,格外伤心。姚姝正在想,这声音怎地如此熟悉,巴掌大的一块玉色的袍摆就被风吹得扬起,比起这哭声,袍摆更令姚姝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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