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凡从一开始就有些惊讶,因为她选择了这幅图。他阻止,他不能让一个外人毁了他妹妹曾经做一半的东西,但是这个女子太执着,竟然怼了他,坚持上去绣这个。从下针的那一刻,他犹豫了下,第一针,第二针第三针……直至她认真忘我的境界,而他也进入了一种这个世界只有她和他的境界。
此时此刻,他竟然将她当做了逝去的妹妹,不是长相,不是动作而是那作绣的认真态度像。
颜路隐来到的时候,没有打破这安静的场面,而是懒散的倚在门框上,静静的看着她认真的作秀,也许孟小姐未完成的最后一幅绣品,现在可能只有宋琬能够完成,而且会完美。
已近黄昏之时,闺房的静,被武林打破。
孟凡心里很恼,他想看宋琬作绣,因为能够看到妹妹的影子,也想让宋琬完成这幅绣品,但看宋琬所绣也只不过完成了三片凤羽,闪眼的金线已经紧紧的贴附绸缎之上,一针一线看不见一丝空隙。他忍不住伸手想要去触摸,然而还未下手,宋琬就将他的手打开,冷冷说:“二公子,这幅绣品想是孟小姐未带走的,现在留下让我来完成,可好?”
孟凡思量了一下,因为这幅半成品对他们孟府来说,是一个遗憾。若能完成,孟府所有人都会感激完成它的人,但是他担心,这幅绣被毁。抬眼看宋琬,心里纠结:能信任这个女子吗?她不过一个外人,能够值得信任吗?
孟凡在心里重复的问着自己,他不能做定夺,不是犹豫不决,而是难以做抉择。
宋琬看孟凡这为难的表情,不知这幅绣和绣的主人到底有什么故事,但她明白,这对他来说十分重要。转眸看向捂着武林口的颜路隐,用眼神询问,颜路隐恨恨的瞪了眼武林,放开了他对孟凡道:“二弟,信任宋琬就是信任我。”
孟凡转过头才发现颜路隐站在门口,原来不止武林来了,颜路隐也来了。“大哥,我……”孟凡看着颜路隐,还是有些不能够决定,心里叹息,看了眼宋琬所绣之物,这才真正做了决定:“若此绣作废,宋琬我要你命。”说完抬步走人:她所绣比妹妹绣的还好……
颜路隐含笑看着孟凡离开,武林一脸惊吓,宋琬一脸震惊。她不怕绣坏,因为她绝对不会毁了这幅绣,原本的绣工着实很好,但宋琬也相信自己的能力,她能够将它完美的完成,所以……孟二公子恐吓之言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只不过方才温文尔雅之人,此刻如此无常,宋琬才不得已震惊。
颜路隐挑眉,对门口的小厮说:“小同子,今日为表小姐和宋琬姑娘接风,吩咐厨房,做的丰盛一些。”这些话想是孟老夫人早已吩咐过,只不过其中没有宋琬的份罢了。他再重复一次,也是让孟家二老知道,他寻来的人也需要款待:“顺便将武林少爷带走,别让他乱跑。”
小同子立马点头:“少爷,小的知道了,这就去。”说完就拉着武林走。
待其他人都走了,颜路隐这才走至绷架旁边,看着宋琬所绣的那部分,冷了言道:“何以自以为是的请求接下这活儿?”宋琬不明所以的撇了眼颜路隐,也冷了口气道:“我认为我有能力完成它。”颜路隐一个箭步至宋琬身前,伸手就捏住了宋琬的下巴,笑道:“你认为?你何以认为?”
宋琬蹙眉,瞪了眼颜路隐,愤怒的拍开了颜路隐的手,说:“凭借我有一双从未出错的手。”颜路隐瞅着宋琬这自信的口气,心里却笑了,以至于眼中透出了某种赞赏,面部表情却依旧冷,“你知道这幅没有完成的绣品的主人现今在哪儿吗?”
“不知。”宋琬眯了眯眸子,有些警惕的看颜路隐,孟小姐有什么故事吗?她,怎了?
颜路隐冷言道:“今夜亥时三刻,文瑜阁前水榭见面,告诉你一切。”宋琬警惕更浓,退了一步问:“有什么现在说,何以等到夜深人静之时?”
“怎么,方才不是不怕孟凡的威胁,很自信的接下这幅绣品,这会儿怎么不敢来赴约?”颜路隐一脸屑意说。宋琬不是那种被人一激就冲动的人,这会儿反倒变得轻松很多,扬起嘴角笑道:“颜大公子,宋琬怕又如何,不怕又如何?去又如何,不去又如何?”
颜路隐一愣,她竟不吃这一套:“不论如何,今夜来水榭。”颜路隐说完大步往外走。宋琬这心里才松了一口气,她若软一口气,他就一直逼问下去了。但他走的匆忙,他也算得逞了。不过她看出他有一些的讪意,想来他也不自在。转念又一想,他就这么急匆匆的走了,她还都没有来得及拒绝,这可怎么是好。
宋琬蹙眉看了眼那幅绣品,心里想孟府小姐到底怎了?不在府中就该是出嫁了,难不成……所嫁非人?宋琬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不该她知道的,不该她多问多想的,她不能乱想乱猜乱给自己找麻烦,有些事儿不知道的比知道的好,不明白的比明白的好。
这会儿,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了,没有人理她,只有回到了绷架后,拉过三脚凳,又坐了下来,继续那幅没有完成的绣品。
是夜,孟府二老、孟家两位公子、颜路隐、来自别镇的表妹刘闻喜、宋琬夫妇二人同席而食饮。二老对外甥女刘闻喜现如今的变化十分满意,他们记忆中的刘闻喜就跟一帮野孩子在一起玩泥疙瘩,而现在能够安静的坐着,且动作言语都如大家闺秀一般,他们也更铁了心决定收她做儿媳。
再看宋琬,他们第一眼也觉文静,讨人喜,再者说看过她带来的绣品后,发现这么个手巧之人,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只是惋惜宋琬已经是有夫之人,不然也想着给自己家的娃说说媒。
餐桌上,孟刘氏一直嘱咐着刘闻喜和宋琬吃东西,两个女子都十分端庄得体且都听话。孟老却更喜欢一边安静的武林,说武林有读书的慧聪,让武林好好念书,还说等他有时间了,来教武林书法。武林得到宋琬肯定的眼神,自是一口答应。孟老见孩子如此之爽快心里也高兴,用饭之时也不是往常那般寂静,没有人敢吱声。
“琬儿啊,就在府里安心的住下,我们路隐都为你安排好了,定下心来帮助我们路隐管理绣女,带领她们做好绣品,这年底定是少不了你的那份奖金的。”说话的人是孟刘氏,一脸的和气,口吻一如对自己女儿那般,令宋琬觉着舒心,又有感觉似是娘在世只是与她说话口气那般。宋琬点头:“老夫人放心,宋琬是个定性之人,既是受了公子之托,必然做好分内的事儿。”
孟刘氏和孟老相视一眼,笑道:“好孩子,我们也信任路隐的眼光,他自是会让我们放心。”说完还仔细瞅了瞅坐在桌子斜对面的宋琬,文静不说倒是显得贵气十分,那一身的普通衣物都遮掩不了的气质,可不就如莲一般出淤泥而不染。
宋琬点点头,眸子又低了下来,看着自己的饭碗:二老确实热情,可不比那个一直冷冰冰坐着的孟二少爷好十几倍。而身边端坐着的水蜜桃一直浅笑嫣然,总是羞意滴滴,对于二老的问话她时不时的就害羞低头,点头摇头做回答。
宋琬好奇,有什么好害羞的。
宋琬还好奇的是,孟家三公子孟方,是个极其奇怪的人,不言语只管吃自己的,偶尔抬头就是看她。令宋琬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沾了饭粒,害得他老是想朝她这边看来。
最后,宋琬给自己总结了一个理由:自己太过敏感,因为来到了大户人家,总觉危机四伏。他们作为主人打量他们是必然也是必须的,所以没有什么可以奇怪的。
她只能这么的解释,因为她再也找不到好的理由。
饭后,孟家二老拉着宋琬絮絮叨叨了很久,无非就是问问家里的事儿,就连她和武林的八字都被问去了。他们有问必答,也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因大户人家总是忌讳那些命中带克,八字太硬或是八字不吉利的人,既是要长久住,就全盘托出,一点儿也不保留了。
即使自己不说,他们也会命人去查,再如何信任颜路隐,也不会让八字不好的人入住孟府,就算请他们来,也只能住外面。
二老问话完毕后,宋琬终是可以领着武林回文瑜阁。
宋琬哄着武林睡下后,又去绣了几针,有些疲惫时候准备上床歇息,突然想起了白日里颜路隐的话:“不论如何,今夜来水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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