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娓听到声音吓了一跳,有些害怕的四处望了望,发现这周围确实只有她这一条船,那些人又是拿刀带棒,又是凶神恶煞,她怯怯的看了檀闻舟一眼道:“公子,这是。。。。。。”檀闻舟笑着跳起来喊道:“来啊,来追我们啊——”小船直晃,水声哗哗,她也不担心掉下去,只朝着那些人做了个鬼脸,河水宽阔,又是晚上,虽然看不清脸,但是猜也能猜到她在干嘛。江子麟站在岸边,声音听得隐隐约约,脸色铁青,咬牙低声道:“檀闻舟。。。。。。别让我抓住你。。。。。。”宋世昭低声道:“河边风大,看样子是追不上了,先回去吧。”
阿娓在船尾撑着篙,有些担忧道:“那些人看起来不像是好相与的,两位公子要不要去报官?”
这事报官哪里是有用的,檀闻舟摇摇头:“不必管他们。”
阿娓不再说话,撑着竹篙,点着河水,嘴里哼起了民乐小调。歌声悠然,与方才红袖招里歌姬的靡靡之音各有千秋,盛怀瑜也是许久没有听到这样的小调了,安静的看着河上泛起的微波,不再说话。檀闻舟看着他,开口道:“你现在可以说你和柳娘的关系了吧?”
”方才在红袖招,柳娘也说她与你并没有男女情谊,我很好奇,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盛怀瑜目光悠长的看向远方,半晌才开口:“说来话长,也好。。。。。。你且当个故事听听吧。”
“我小时候家中虽然不算富裕,但是也算不愁吃喝,几亩荷田够我们一家四口的吃穿了,我爹是个屡试不中的秀才,年纪大了,又有了我和妹妹,家里几口人等着吃饭,不忍心把农活全让妻子做,就不再准备科举了,一心务农,闲暇时就教我们读书写字,后来来了个大官,不知道是怎么的,那两年的赋税陡增了好几倍,朝廷开始派人丈量田地,我爹没给衙门的人送礼,官衙说我家四亩的田报多了,作为惩戒,收了两亩,我爹告上了衙门,门口的衙役连门都没让他进去。”
盛怀瑜平静道。他继续说:“后来我娘就劝他说:‘算了吧,能过日子就成了。’,我爹也就算了,只是那年又是旱年,收成少了不少,青州闹了饥荒。我娘吃不饱,就没有奶,妹妹还小,吃不上奶,我爹就用小米熬了粥,喂她吃米汤。”
他笑了笑,道:“哪怕你远在京城,应该也是听说过那场饥荒的吧。”
确实有一年闹了饥荒,檀闻舟印象不太深,只是有天听到父亲檀珩下朝回来,给她带了宫中赐下来的年节礼,顺便提了一句道:“今年各地的收成都不好。”
“后来冬天又闹雪灾,米汤比不上奶水养人,我妹妹扛不住那年冬天,就夭折了。”
盛怀瑜顿了顿。“我爹索性带着我和我娘来京城,他要告御状,请皇上给我们一个公道,可是原本以为天子脚下,会有不同,结果却和在青州一样,他连衙门的门都进不去,于是他和我娘只好先想办法生活下来,他在京郊的荒地里开了几亩田,平日里种些菜,又搭了一个四面漏风的屋子,我娘平日里绣些绣品挣钱,就算是这样,也安定下来了。”
他似是想起和父母一起的温馨日子,嘴角也不自觉地挂上温和的笑意,与平日里冷漠刻薄的样子截然不同。檀闻舟听到他说妹妹夭折时,心里陡然一跳,不知该不该安慰一下,见他继续说,便没有开口,此时听盛怀瑜讲到他和父母的点滴,也被他脸上的笑意感染,心里不自觉替故事里的盛怀瑜觉得安慰。“后来呢?又和柳娘有什么关系?”
檀闻舟追问道。盛怀瑜声音低了下来,差点随着河风隐没在水面上:“后来。。。。。。我爹娘被马车撞死,我被舅父舅母收留,舅父只有一个柳儿一个女儿,再不久,我舅父获罪,舅母没了,柳儿也被充入教坊司。”
檀闻舟说不出话,整件事情似乎距离她很远,可是其实距离她很近,她想起那一晚,父亲与她围炉夜话,谈起多年前顾老进青州为禁中收税银的事情。“一年比以前两年的加起来还多。”
“要不是顾老出面,收不上来。”
“青州盛产莲藕,这龙泉印泥便是青州地方官敬献上来的。”
“闻舟,青州有绵延十里的荷花和接天的莲叶,我带你回去看好不好?”
“要过桥洞咯,郎君小心——”阿娓在船尾架起一盏灯笼,脆生生地回头嘱咐了二人一句,却见两人相对坐着也不说话,回头继续唱着那首小调。“金粉未消亡,闻得六朝香,满天涯烟草断人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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