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卷土重来未可知,便让文丞相替我做罢;我只要学那不肯过江东的楚霸王,做个鬼雄也好!”赵时赏拍榻叫道:“快快。 不要坏了我的忠义大事。 拿衣帽来!”
几个亲兵噙着眼泪,服侍赵时赏脱下甲胄。 换上公服、展脚幞头,他又笑道:“此间事我一人了,把我抬到大路当中,刘先生、诸位兄弟,你们便逃命去吧。 ”
亲兵们一个也没走,就连手无缚鸡之力的幕宾刘先生也没走,他们围着赵时赏,形成一道小小的防线。
即使是完全失去灵魂的败兵,眼神中没有了一丝活人气地败兵,见了他们这支小小的队伍,见了他们脸上肃然赴死的神色,也自觉的绕到两边,唯恐冲撞了这股凛然的正气。
渐渐的,有士兵犹豫着加入了这支队伍,一个、两个,留下来的,神色坦然,从两边逃走的,羞愧难当地掩面而走。
西夏人李恒和宋朝降将吕师夔,得意洋洋的骑着蒙古马,自己手下士卒长驱大进,文天祥溃不成军,这平定江南的首功,是非我莫属啦!
只不知,出身西夏王族的李恒心里面,还记不记得整个西夏党项族被蒙元屠戮一空,父兄被杀、姐妹被奸淫的悲剧?身为宋朝将领的吕师夔,还记不记得常州、成都、鄂州各地百姓在鞑子屠刀下地惨烈?也许,从蒙元侵略者手中分享一捧自己亲人的血食,已经让他们十分满足,让他们忘记了什么叫做“认贼作父”,什么叫做“为虎作伥”!
忽然,一直溃退奔逃的宋军,渐渐又转身开始了抵抗。 李恒在马上远远望去,只见几百名宋兵组成了小小的圆阵,一个纱帽公服的人半卧在软榻上,被这些人护在中央。
莫非,莫非这是文天祥?!李恒欣喜若狂,“北人无如耶律楚才,南人无如文天祥”,如果抓住了这位南人第一豪杰,汗八里的大元皇帝会有多么丰厚的赏赐!
他再看看身边的吕师夔,就是一阵从胸口冲到顶门心的烦恶,这家伙,身为降将,最会巴结讨好,不管是伯颜丞相,还是行省右丞塔出,都被他巴结得团团转,人品固然猪狗不如,治军更是稀里糊涂,这般东西居然爬到了江东江西大都督、知江州的高位,再过几天岂不爬到老子头上来了?哼,老子早瞧你不过,今日地功劳,偏生不分给你!
李恒眼珠一转,“吕都督,赣州城内尚未查点,须防着南蛮子乘虚捣乱,便请你回去驻守,兴国一路,我自为之。 ”
妈地!吕师夔早看见前面软榻上坐的人,虽然不是文天祥,也必是江西一路地大将,李恒明明是要独吞功劳!但自己是个降将,怎好和圣眷正隆的李恒争风吃醋?只得拱拱手:“下官遵令。 愿大将军马到成功,捉得文天祥。 ”
李恒却会错了意,吕师夔在临安便认识文天祥,他这般说法,前面的必是文天祥无疑了!待吕师夔一走,李恒便挥兵直上:“活捉文天祥者,赏钞五千锭!”
元兵被丰厚的赏赐刺激得眼睛血红,如浪潮般涌上,铁骑隆隆践踏着大地,冲到宋军小圆阵前,在十多二十米的近距离,把狼牙箭狠狠的射向阵中。
赵时赏坐在软榻上岿然不动,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保护他的士兵一个个倒下,但弓箭刀矛都远远的避开了他,唯恐伤到他一根毫毛。
开玩笑,大都蒙汉色目群臣公议,“北人无如耶律楚才,南人无如文天祥”,大汗亲口说要活捉他,待他投降,便封为大元朝的丞相,今日谁若是伤到他,那时候恐怕天涯海角都躲不过丞相大人的报复。
终于,再没有一个宋军士兵还能站着了,蒙古军、探马赤军、新附军的士兵们像恶狼似的一拥而上,拥挤着、推搡着,拼命把手指头搭上软榻,声嘶力竭的叫道:“我捉到文天祥了,我捉到文天祥了!”
一时间,巨大的幸福感笼罩了这些士兵,以及他们的统帅李恒。
正是赵时赏拖延的这一段时间,兴国同都督府的文天祥,才有时间组织老营撤退。
形势非常明了,从赣州逃回的上万败兵,四处传播着鞑子的恐怖气息,兴国城内人心惶惶,早已不战自乱。
打过仗的精兵,都派往赣州、吉州、太和去围城,留在同都督府的,大部分是没上过前线的新兵,他们在仅仅两个月前,还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家子,缺粮缺饷缺装备的文天祥,使尽浑身解数也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他们训练成军。 现在,前方撤下来的战友,口中的鞑子简直比山魈恶鬼还厉害十倍,这些从来没见过血的新兵,早就吓得三魂去了二、七魄丢了六,只觉得腿肚子抽筋手心出汗嗓子眼发干,漫说上阵杀敌,就是逃跑都觉得腿软跑不快了。
文天祥无计可施,长叹一声,让中军传令下去,各营退往永丰,不得慌乱。
永丰,现在是唯一的希望,那里有江西安抚副使邹凤,手下还有三万兵马。 眼下,只有和邹凤会合,才有一战之力。
文丞相要走,文丞相要离开兴国了!老百姓扶老携幼,哭声震天,他们怎么也不肯相信:咱们的文丞相,咱们的赣南子弟兵,就这么败了?
从兴国到永丰,义军和百姓的鲜血染红了撤退的路途。 李恒抓着“文天祥”回营,立刻被吕师夔识破,他愤怒的把赵时赏扔进了油锅,然后又带着铁骑贴上了文天祥从兴国撤往永丰的后队。
又是一场骑兵对步兵的追击作战,穷凶极恶的李恒把骑兵的机动优势发挥到了极致,数天时间几乎没给文天祥任何喘息的机会。
永丰大败、吉水大败、太和大败,各处围城分兵攻打的宋军,被元军铁骑突进分割包围,文天祥本想到永丰和邹凤会合,但邹凤军早就全军溃败,赣南战局彻底糜烂。
监军赵孟溁战死,督谋张汴战死,身边最亲近的大将,巩信也挥舞着大刀,带领五百名断后的亲兵战死在方石山,就连妻儿所在的老营也被元兵追上……完全是一股信念,支持着文天祥带着残兵一路走到了这个前宽后狭两边平缓的谷地。
空坑!
第125章 神兵天降
小儿子佛生、妻子欧阳氏和六个女儿留老营中,此刻不是被杀,便已被鞑子俘虏,身边只剩下老母亲曾氏和长子道生。 现在还跟在身后的残兵败将不到万人,赵时赏、赵孟溁、张汴、刘钦、巩信……麾下将官一个个接连殉国成仁,局势糜烂到如此地步,若不是中兴大宋的信念,文天祥早已拔剑自刎。
他是一个坚定的人,只要有一线希望就决不放弃。 但第一次与蒙元铁骑交锋的文天祥,也不禁为敌人的强悍矫舌不下:铁骑往来驰骋,要么在三十丈外下马,用大弓漫射轻箭,天空中箭如雨下,若步兵阵型稍有松动,鞑子便上马冲击,奔驰到十丈内用骑弓射三棱破甲箭,步兵简直挡无可挡逃无可逃。
上几次作战,包括雩都大捷,都是打的新附军和探马赤军,没想到鞑子本部铁骑,竟有如许威势!
蒙元兵威如此之盛,怪不得北方大金、西夏、西辽这些马背上的强国都被它吞灭。 值此时节,大宋疆域十停中丢了九停,军心民气低落至极,谁能在此强敌前横刀立马,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
文天祥浩叹之时,听得后队喊杀声又近了,不消说,鞑子铁骑又追上来了,忽然想起这地方就叫做空坑,嘿嘿,空坑啊空坑,难道这便是文某的埋骨之地?
转过一匹低矮的山梁,文天祥和他身边地文道生、刘子俊等人目瞪口呆:对面宽阔的缓坡上。 一标兵马扎住了要道,他们身穿钢甲、头戴钢盔,手上长矛如林寒光闪闪,全身在阳光照射下发出耀目的光彩,排布的阵型严整,一眼便知是百战余生的无敌强军。
一看盔甲便知道不是大宋朝廷的军队,只不知是蒙元从西域哪国调来的探马赤军。 此生无望出空坑了。 文天祥拔出宝剑就朝脖子上抹!
文道生、刘子俊慌忙扑上,将宝剑夺下:“父亲大人。 不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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