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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部分(第1页)

对于商人来说,那里有人流,那里就有商机。而人气是随着皇帝跑的,皇帝喜欢去洛阳玩,大家也只能跟着他屁股后面亦步亦趋,谁也不能抗拒这个潮流大势,除非是自寻死路,又作别论。

皇帝把龙椅挪到那里,商人的店铺也跟着挪到那里。当初朱龙飞来开封府开店,本来就是冲着天子脚下生意好做而来到这里,如今皇帝搬迁到洛阳去了,开封府人流肯定随着皇帝撤离迅速下降,也就是说大多数商家无法继续在开封府混下去了。对于朱龙飞的碧溪堂来说,一向仰仗后梁朝廷建昌院给些活计,如果碧溪堂失去这个主顾,住后的日子收入肯定大打折扣。因此,即使后梁朝廷没有向碧溪堂发出强制搬迁的命令,朱龙飞的碧溪堂也会自动自觉跟着朱温的龙椅一起挪窝。

朱温在洛阳废掉唐朝末代皇帝李祝后,在开封府建都称帝,成立后梁帝国。在汴州设府开封,分封文武百官,定名东都。原唐首都洛阳改为西都,并颁发新朝正朔(年号),是为开平元年。

第二年,即开平二年,朱温觉得诸事不顺,特别是河东战事吃紧,梁兵与李克用的晋军相持不下,双方都陷入战争泥沼之中,欲罢不能。河东战事久拖不决,弄得梁朝内帑空空。朱温自觉运气不佳,霉可言邪。当时有方术士上书,认为开封府是个不祥之地,应该迁都洛阳。

由于他视为心腹大患的太原余孽李克用大猖獗了,闹得他寝食不安。出于战略上各种原因的考虑,朱温逐下令开封府的权贵富商随他一起迁都,重返唐朝洛阳旧都居住。(风水之说也够累人,搞得朱温一年两次搬家,来回折腾。)皇帝迁都,后梁权贵当然跟着搬家。行商坐贾,愚夫俗妇,照葫芦画瓢,起哄相随。朱龙飞也不能免俗,就把汴州的碧溪堂迁到洛阳皇城东街夫子庙附近。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后梁皇帝朱温在在开封府的龙椅还没捂热,又匆匆搬家,劳民伤财,当时很多人因此怨声载道,把朱温骂得狗血淋头。即使朱氏权贵内部,也很有些人反对迁都,对迁都这事颇有微词。

对于汴州开封府是否是个不祥之地,后世堪舆家也有些说法,比如后来北宋定都开封之后,国运一直不兴,受尽外族的欺侮,国土沦陷,丧权辱国,最后甚至被金国一窝端掉。事实胜于雄辨嘛,也不能怪这些方术士们胡说八道。

………【(七)千寻楼】………

朱龙飞雇了一个马帮,把开封府长安街碧溪堂一切动用家伙都搬到洛阳,连霸王山君也拉到洛阳饲养。一行人住进由朱龙飞师姐朱凤舞在皇城东街夫子庙附近经营的碧溪堂中。于是开封府长安街的碧溪堂和洛阳碧溪堂便合为一体,无分彼此。只是到底朱龙飞是头,还是朱凤舞是头?眼下还没有确定下来,但谁能赚大钱,谁有本事,谁就是龙头。这是江湖永恒不变的潜规则。朱龙飞和朱凤舞谁是老大,似乎用不着争。

洛阳皇城东街夫子庙是个喧哗和热闹地方,大小的酒楼和各种消遣乐坊、钱庄、商铺到处都是。小摊贩和江湖艺人凌乱的叫卖声音此起彼伏。

夫子庙前头还有一座千寻楼,这座酒楼跟开封府长安街的百尺楼大同小异,是个集酒搂、客栈、赌博、卖春、杂耍、弹唱和说书的综合休闲娱乐场所。说也奇怪,千寻楼最火红的生意不是酒搂,也不是倚门卖笑招揽哥们的怡红院,被人们挤得水泄不通的地方居然是说书场,生意好的跟字花赌场有得一拼。洛阳街坊们为了听评书先生演说《《东周列国记》和《三国志》,经常为一个座位争得头破血流。

开封府长安街的碧溪堂搬到洛阳开张贸易,是件大喜事,朱龙飞不免择日在千寻楼预订几桌酒席,邀请同行和四邻八舍,庆贺一番。

在千寻楼预订酒席宴请亲朋好友的人很多,即使朱龙飞愿意花钱,也没能订到独立的雅座,只能由千寻楼的掌柜朱自强安排在藏龙厅上摆酒请客。

此日,藏龙厅鱼龙混杂,除了朱龙飞他们之外,还有几伙在这里摆酒请客吃饭的江湖好汉。这些人不仅能大碗吃酒,大块吃肉,而且口没遮拦说粗口骂人。他们中间也有人对朱温挟持富商,强迫民众搬迁洛阳这件事很有意见,他们把朱温骂得狗血淋头。有人说朱温不配叫朱全忠,因为他既不忠于大齐黄巢的政权,又不忠于李唐王朝,可谓全不忠,唐昭宗给他赐名“全忠”,大错特错;有人骂朱温是移诈兵枭,狡猾奸诈,无义无信,比起三国时代的三姓家奴吕布还无耻。甚至于比汉贼曹操还等而下之。

大家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吵嚷起来。害得坐镇藏龙厅柜台旁边,以耍嘴皮谋生的说书先生陈宣科直翻白眼,无话可说。陈宣科眼见那些江湖豪客抢了他的风头,搞到他没法做生意,很不服气,就把梨花木一拍,插嘴说:“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据我所知,当今皇上根本不是你们想象那样坏!”

谁也没料到朱温快被世人悠悠之口吐唾沫淹死的时候,居然还有人替他辩护。

一个江湖豪客拍案而起,厉声向陈宣科质问道:“朱阿三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无赖兵痞,净干坏事。看他搞那桩‘清流之祸’,把大唐朝最后一批文化精英绑成粽子模样,投入黄河,那是人做的事?还有恩将仇报,他当年被尚让叛兵围在汴州,李克用好心替他解围,他却企图在上源驿谋杀李克用;还有抢夺曹州节度使朱碹、朱瑾兄弟地盘的时候,设阴谋,使闷棍,无所不用其极……”

陈宣科冷笑道:“如果你用这些事情攻击朱温为人,不如直接骂他夫人张惠更好,因为这些坏主意都是张惠出的。这些事情幕后的主谋是张惠,朱温只是一个站在前台的执行者。”

那个江湖豪客吃了一惊,嚅嗫道:“我听人说,张惠是个活菩萨,朱温杀人的时候,张惠忙救人,平生救人无数,你怎么把这黑锅栽到张惠头上?”

陈宣科把梨花木一拍,非常自负地扫了众人一眼,清清嗓子,然后说道:“他俩夫妻演那一出哩,朱温唱白脸,张惠唱红脸罢了。先说那出一呢?俺就跟你说说‘清流之祸’是怎么回事吧!”

“当年朱温还是宣武节度使的时候,搞出一桩‘清流之祸’。事有经由,绝非偶然。与其说这件事是强盗滥杀无辜,还不如说这是新兴庶族地主阶彼跟士族门阀集团之间斗争冲突的延续。

却说朱温原是个强盗出身,随王巢起兵谋反,夤缘升职,官至大齐同州防御史。他的发迹经过说来话长,暂且不提。当初黄巢攻陷长安,伪称大齐,做了皇帝老子,也坐拥唐朝半壁江山,手上有数十万大军,要他顷刻之间灭亡,便是神仙也恐头皮发紧,谁有能力在须臾之间教大齐政权冰消瓦解?当然有这个能人,这个本事通天的人就是朱温。这个说法或者令大家感到有些错愕,不会吧,这怎么可能?

当初唐僖宗为避黄巢大军锋芒,举朝入蜀,遁入深山老林之中,惶惶不可终日。大唐朝能否反攻,能否恢复社稷宗庙?一切都是未知数。各路勤王兵马云集长安附近,与黄巢大军攻杀往来,互有胜负。例如河中节度使王重荣迫于形势,早已归附黄巢,后来又忽然反正,叛齐归唐,说到底是他对时局狐疑观望,那一方得势他就投入得势一方怀抱之中,随时变节,那里是什么匡扶社稷的忠贞臣子?又如河东节度使李克用之流,勇气有余而谋略不足,只知与黄巢大军硬拼死战,徒然损兵折将,劳而无功,不要提把黄巢大军逐出长安,说不准他们被黄巢大军消灭掉呢!

在这个关键时刻,朱温忽然被人说服归唐,人们说这是他手下幕僚谢瞳的功劳。当时朱温正与河中节度使王重荣在渭河交兵对峙,战事有些吃紧,逐遣使长安要求增援,凡十奏而不准。朱温未免感到有些郁闷,及探明底细,才知是伪齐中尉孟楷从中作梗,喑中谗间。黄巢战略转移南下,朱温留守山东,官兵围曹州,朱温向孟楷请求增援,孟楷遣部将参战,据说孟楷部将中间有些人贪生怕死,临阵退缩,惹恼朱温,大动干伐,杀了几个示众,于是朱温与孟楷因此结怨。

谢瞳替朱温分析形势,力陈黄巢不可辅助,理由是黄巢并非有德望的人,乘唐室衰落起兵,伺隙入关,偶得天下,现在又听信庸奴蛊惑,疏远大将,加上唐朝诸镇兵马闻命勤王,云集长安,协谋恢复,道是唐祚虽衰,而人心仍在。朱温其实也茫然不知所归,后得其妻张氏晓谕大义,逐下决心弃伪齐归顺大唐。

据说唐僖宗听到朱温归唐的消息,曾对左右侍从道‘朱温投诚,真是上天眷顾我呀’,逐下诏授朱温为左金吾卫大将军,充河中行营副招讨使。同时赐名‘朱全忠’。唐僖宗为啥如此看重朱温归唐?彼时归顺唐朝的起义军将领也很多,何以独对朱温刮目相看?可见朱温并不是个可有可无的等闲之辈。朱温在大齐政权的去留是绝对能左右交战双方两股军事势力角力的结果,促使双方力量此消彼长,朱温附伪齐即黄巢兵势溢涨,朱温归唐即伪齐势力由盛转弱,形势的天平开始倾向唐朝,这一点当时许多明眼人都看出来了,便是唐僖宗本人心里也相当清楚。可是唐朝内部一些士族权贵却不是这样想,他们把功劳记到河东节度使李克用的头上。其实朱温降唐,大唐朝因此少一劲敌,李克用才能顺利克复长安,这件事完全有因果关系。但是,掌管舆论并左右视听的士族权贵们却对这事视而不见,避而不谈。

朱温担任河中行营招讨使时,招降纳叛,收拾黄巢余部,这事干得倒也十分称职。僖宗在日,朱温对李唐实是毕恭毕敬,对唐室之令奉命唯谨,一心一意做个安邦辅国的良臣,东征西讨,为大唐朝扫逆平叛,颇有微功。若说他自始至终便有谋反篡夺之心,那显然不合事实,有失公允。诚然,人望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做士兵的自然想当元帅,这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话说朱温效忠李唐,妄想博个忠义的名堂,也是有些实据,并非空穴来风。朱温本人当然不会看重仁义道德这一套,但他的贤内助张氏却很重视这一套。朱温本是文盲,大字不识几个,晓得什么春秋大义。而他老婆张氏则不然,这张氏乃宋州刺史张蕤的女儿,本是大家闺秀,见多识广,因战乱流落民间,后遇朱温于战火之中,逐成患难夫妻,随军做朱温的参谋,每有建议,多能言中,朱温对张氏倚为肱股,言听计从。这张氏也通情达理,没有什么过分要求,打从心底引导丈夫往正路上走,帮他丈夫建立功名事业。江湖上传言朱温怕老婆,是个惧内的贼坯,虽然传闻言过其实,但多少有些根据,也不是完没影的事。你试想,一个敬重老婆的人会坏到家吗?况且张氏也确实力主朱温多做好事,以此笼络人心。

可是唐朝那些把握舆论的士族权贵们却不是这样想,他们对朱温的功劳根本不予认可,诋毁之词颇为不堪。以士族为首的朝中百官始终把朱温看作乱臣贼子,抓住他的过去大作文章,说他是禽畜异类,口诛笔伐,百般中伤。朱温强盗出身,不怕刀枪,反畏清议谤毁,对这帮士族宦官却是诚心实惠,不断地花钱送礼,买他们欢心,恐怕一时批点坏了,不特那人品官声振刷不起,即使是千载之下,那串戏文的也要往他脸上抹上几笔白粉,奈何使尽巴结的机心,也不能便这些士族宦官积点口德,少骂几句。这伙士族宦官过了几天太平日子,手头得几文铜钱肩膀便硬朗起来,全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内,臧否人物,激评时事,今日标榜这个,明日批抹那个,虽是口头喧哗,却也一唱百和,声势浩大。朱温手上便有十万雄兵,权倾朝野,但又如何禁得住世人悠悠之口?偏那些士族宦官又会造谣生非,众口铄金,搞得朱温里外不是人,心头十分窝火,逐破罐子摔掉,转念使坏做起邪事来了。

设使这些士族宦官是个明白人,嘴巴不要那么刻薄,对朱温等降唐盗贼网开一面,不要老在他们的出身血统上做文章,对这些军阀小过失容忍一下,功立不敫其名,交绝不出恶声,完全可以把朱温等往那正路上引导。可事情恰恰相反,这些士族宦官庸人自扰,唯恐天下不乱,不时往朱温等人头上抹屎堆粪,弄得举国妇孺皆知,朱温是无赖贼坯,反复无信小人,早怀篡夺之心,人人得而诛之。本来无仇,非要结怨,这些士族宦官就这样故意制造对手仇人。这朱温也非善男信女,岂肯纵容这伙士族宦官用这薄恶嘴头替他竖牌坊么?双方势成水火,无法调和。朱温打定主意打击报复这伙士族宦官,只是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唐僖宗驾崩,昭宗继位,机会终于来了。却说朝官崔胤与宦官韩全诲不和,彼此争权夺利,都想挟持皇帝专政弄权,各结藩镇为援。当时以韩全诲为首的土族宦官勾结凤翔军阀李茂贞劫持皇帝西行,欲在风翔定都,挟天子以令诸侯,渔利天下。而以崔胤为首的庶族朝官对韩全诲这种做法当然不能容忍。这崔胤虽然官居宰相,位极人臣,但因出身寒微,始终不为士族权贵所纳,他每每念及士族门阀成见,总是痛心疾首,恨不得把看不起他的士族宦官们赶尽杀绝。崔胤逐传檄朱温讨逆,迎皇帝回归旧都长安,朱温闻讯踊跃响应。这崔胤与朱温素有来往,且同病相怜,两人一拍即合,率领五万大军威慑凤翔。后来李茂贞战败议和,韩全诲死在乱军之中。朱温与崔胤把几百名看不起人的士族宦官缚成粽子模样,一个接一个地投入黄河滚滚洪流之中。崔胤扬眉吐气地对自己的亲信说‘此辈自命清流名士,今投之浊水,让他们与浊流污水为伍,永世不得翻身’。这便是震惊朝野的清流之祸。清流之祸表面上看来好象是一般的宫庭斗争事件,实际上是庶族地主和新晋军阀势力与士族传统力量又一次势不两立的生死较量。”

………【(八)核心智囊】………

陈宣科说完这清流之祸,又道:“朱温是个什么人,我们可根据他娶个什么样的老婆作出判断。朱温跟这张惠的爱情,岂只令张惠深受感动,即使我辈闻之,也起敬起慕。这张惠出身豪门,又是个才女,是所谓大家闺秀,她当初竟然担冒杀头的风险肯委身给一个小毛贼做老婆,这需要多大的决心和勇气啊!如果给张惠这个选择起个漂亮名字的话,我宁愿相信这种选择叫爱情。张惠随军做了朱温的参谋,对朱温建功立业,助益甚多。朱温最大的成就,是娶对老婆,如果他生命中少了这个女人,这世上就没有朱温这号英雄了。

话说当初朱温与张惠成为夫妻之后,他对张惠的建议言听计从,张惠俨然是朱温的女军师。朱温本是个流氓,流氓不可怕,最怕流泯有文化。由于朱温年轻时把精力多用在学武艺,并没有怎样用功读书。可他骨子仍然尊重有文化的人,并擅于取长补短,对部下的谏言大体能听进耳朵并分析采用,犹其对他老婆张惠的话更是奉为圭臬。

看看江湖上其他军阀怎样对付部下的建议,象幽州刘仁恭之流,耳朵几乎成了个漏斗,无论部下给他多少好建议,他听过后立即忘掉,更别说听老婆听女人的话。相形之下,你就会发觉朱温气度恢宏,是个难得的好领导。他至少能听进部下正确的建议,修正自己的错误,最后赢得了部下信任并誓死追随。

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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