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阔猛地闭了嘴,只看见明德轻轻咳了两声,抬眼看看后边内侍手里高高奉上的火狐裘。
那一刹那这小哥儿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张阔就是有一种感觉,他甚至能肯定,只要自己一转身,明德就会立刻把这件火狐裘给烧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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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京的那一天是春浓将尽的天气。除了城门,就是北平将军林冰送来的两个亲信副将和护送人马,恭恭敬敬的等在漫天的尘沙之中。
明德回过头,送行的张阔低声道:“公子往城墙上看。”
明德阖上眼。
城墙之上,一个明黄色的身影高高站立着,孤拔而寂寞。他能感受到那视线凝结在自己脸上的热度,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他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的时候。
……具体是什么时候感觉到,“那个男人爱我”的呢?
就像一只记仇的小兽一般,感觉到对方的柔软,明明知道自己不会有被伤害的危险,于是立刻放纵起来用尖利的小爪子去抓对方的脸。
因为知道自己是会被豁免的,所以报复和伤害都觉得特别有效果,在一次又一次的试探和报复之后,慢慢的确立起一个信心:嗯,他的确是爱我的。
这个信心来得很不容易,也很珍贵。但是明德这个人是没事也要忧患三分的,他不仅仅要确信“他爱我”,还要确信“他一直爱我”。就算确定了这个“一直”,他也要小心翼翼的保护好自己,然后再向对方伸出试探性和解的小爪子。
明德摇摇头。可能是那个男人给予的曾经的温暖太深刻了,城外的风刮过,竟然有点对于未来的茫然和寒冷慢慢的入侵骨髓。
张阔低声道:“……公子现在反悔,还是来得及的……”
啪的一声明德手起鞭落,一马鞭把张阔抽得摔倒在地。
“来人,”他淡淡地说,“启程。”
前来迎接的士兵沉默的走上前来解开马绳,大队在风沙中慢慢的转过头,渐渐的消失在了漫天的烟尘之中。
“……连看我一眼都没有啊……”城墙上,乾万帝微微的苦笑着,“胆子真大……”
他觉得心脏很疼痛,就仿佛一个总是满满的充盈着什么柔软内质的部位,一下子空了,再也填补不上了。
那个人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情离开自己的呢?雀跃?兴奋?甚至是甜蜜?
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低下头,用手紧紧的按住自己的心脏部位。那里细密的疼痛仿佛绳索,把他整个人都捆了起来,不得超脱。
他想起曾经的鲜血和伤口,曾经声嘶力竭的恨和叫骂。在那些回忆面前,他就像一个再懦弱不过的普通男人一样,连冲下去跪在那个少年脚下亲吻他的勇气都没有了。
……如此思念不忘,也算是惦念一场吧……
乾万帝苦笑着,慢慢的转身,走下了长安城沉默屹立的高大城墙。
深山夜袭
汉北有很多地方,现在因为瘟疫横行已经被锁城了。北平将军林冰是个颇有些胆气的人,尽管圣旨上交代说要“轻骑慢行、慎重从事”,但是他还是让心腹副将彻夜赶路,仅仅三天三夜就从京城赶到了汉北。
明德被这一路颠簸得颇有点难受,到了汉北大营的当天,见了林冰,忍不住出言讥讽:“林将军这抗敌固城真是固若金汤啊,连整整三天的工夫都撑得下来,朝廷真应该给林将军发一个不败神将的金匾才是!”
林冰是个个头瘦高、沉默而苍白的年轻男子,早年因为口舌毒辣而得罪了人,被发配到这里戍边。其实他是个极其有本事的将领,卓玉的攻势凌厉如此都没能在预定的时间内攻破汉北大营,可见他并不是明德口中所讽刺得那么没用。
林冰倒是没有和一个显而易见年未及冠的小公子哥儿计较,淡淡地说:“末将等待上官大人已久,只等今晚夜袭,带上大人一起去了。”
“夜袭?”
“是。探子来报,今晚卓玉会带着三百多人马前往云州偏僻的一个小村庄,不知道是为什么,连十三铁卫都没有带,全部留在大营里防守驻扎。这是我们生擒卓玉的大好机会。”
明德几乎要冷笑起来:“林将军可与卓玉交过手?”
林冰愣了愣:“……没有。”
“可知道谁是当今的天下第一高手?”
“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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