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是柳老太太所出。
那是一段极为真挚的感情。
柳家的荣耀,听上去确然是光辉的,背后却埋填着数不清的柳家人的血泪。柳老太太的双眼有些湿润亦有些浑浊,她看向下边儿站着的晚辈们,半点和颜悦色都没有。
而她的心底却又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无声地叹息:也许你们现在不理解,甚至憎恨,但今时今日的一切,会在将来告诉你们该如何抉择,该如何,保住你们的命,保住柳氏一族经久不衰的荣耀和美誉。
眼下众人听见柳老太太的训话,皆点头称是。就连平日里柳老太太最为喜欢的几个孙子也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而柳老太太又道:“二丫头处事确然是好的,却还有些不足,如今就让李嬷嬷去服侍你。李嬷嬷是柳家的老人了,她说什么都仔细听着,万不可在李嬷嬷跟前儿托大。”
随后,柳老太太由翡翠和珍珠二人扶着站将起来说道:“只要是听话的孩子,便不是无可救药的。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句话儿原是曹子建的话儿,往日里常常让人教导你们这些,就是要你们记住,不管出了何事,皆不可手足相残。不管在何时何地,只有一家人同心同德,方能其利断金。”
她坐在上首,仍旧精明在双眼睥睨着众人冷冷一笑:“你们所学,不过皮毛而已,此时就拿出来班门弄斧,才真真儿的是贻笑大方。当真厉害的手段,是你用了却让对手到死都不曾觉察,甚至于到死,他们都在感激你。”
柳老太太的话儿如同巨石一般投进了平静的湖面,在众人心中搅起了巨大的漩涡。
柳璟等这一代男孙皆屏息侍立,大气儿都不敢出。柳意之垂着眼眸,什么都不曾说,浑身那一派幽然的气质不改,只是又添了几分冷意。
她们不过才七八岁,原本应该是缠着阿爹阿娘撒娇的时候,原本该是扭着父母要吃食的时候,原本是该被放在手心中呵护疼宠的时候。可那些人,那些人竟然用死人之事来考校她们!
柳意之想扬起一边的嘴角冷笑,想狠狠地撕开那些面上作伪之人的面具,想要用这世间最尖锐的话来为自己也为她的兄弟姐妹们呐喊:她们是人,不是仅仅为了维护家族荣耀的机器!他们是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思想、感情,有所想要和所不为!
可长期以来习以为常的隐忍在压抑着,压抑着她本该在这个年龄就有的天真和童趣,压抑着她个人的喜好,压抑着所有的感性和情绪,只用一双理智而冰冷的眼睛来看这个人世。
她仅仅只是垂着眼眸,看向被裙子盖住的鞋面,好似一如既往的安静和柔弱。
从柳老太太的房里出去后,柳意如却对着柳意之真心地笑了笑。她此时的笑就如同一个寻常的七八岁的孩童的笑,纯真而自然:“今日之事,原是我不厚道对不住姐姐。但若是事情再来一遍,我仍旧要这般做的。姐姐知道为何吗?”
柳意之摇了摇头,只垂着眼眸面容沉静地等着柳意如的回答。柳意如扬唇,笑得有些如释重负:“因我总是不明白,不明白我何处不如你,以至于你得到的总是比我多。许多时候,我怎么争都争不到的,为何你能轻易得到却能随意丢弃。”
她抬手将耳边的发丝撩在而后,两颊的笑靥让她显得甜美而娇俏:“今日才明白,姐姐确然是姐姐,我确然是不如你的。本来便应强者为尊的,姐姐能轻易得到我所得不到的,便也是理所应当的。往后,我才是真心要当你是姐姐的。”
柳意之一愣,抬手握住了柳意如的手,眼睫颤了颤,嘴唇轻轻地张合,终久还是轻声地问将出来:“二妹妹,就这般,从一出生就被摆布了一生,你,甘愿吗?”
柳意如闻言一愣,随即笑了:“姐姐说这话儿却是着相了。我虽然年纪小,却也听闻过一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姐姐只看到柳家这般繁华景象,只晓得穿的戴的皆有人伺候着,只晓得柳家乃是皇亲国戚本就尊贵无双的,却想没想过,在这朱门大院之外,有的人连肚子都填不饱?想没想过有的人起早贪黑却连一件像样的冬衣都没有?”
柳意之一愣,看向柳意如,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确然,是不知道的。
而这不知道,也曾经是柳意如曾经怨憎她的地方。在柳意如的眼里,柳意之不知民间疾苦,没有手段,没有过人的学识,却能衣食无忧、得众人庇护。而她看上去却总是安安静静柔柔弱弱不知死活的模样,不珍惜她能轻易得到而别人求而不得的东西,也从来都不思进取。
而此时,柳意如是当真释然了:“此时我不再嫉妒不再羡慕姐姐,是因为我觉着姐姐可怜。你从来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横竖不管做什么,都是有人在庇护着。这样,你的一生才是当真被摆布着。”
她说:“我们生在柳家,柳家为我们遮风避雨,给我们锦衣玉食,而我们,何德何能,在得到了这许多之后反而要去厌憎?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若是我们不愿在得到家族的庇护后转而去维护家族的荣耀,不给下一代人撑起一片天,岂不是忘恩负义?”
柳意之哆嗦着唇,这一番话,比晓得柳老太太出手逼迫她和柳意如时更让她心悸。原来,自己的内心竟然是这么的丑恶吗?原来一直以来,她看到的只有自己。
可,柳意之稳住自己的心神,再度看向柳意如时,却见她稚嫩的面容中满是平静和笃定。而柳意之却蓦然醒悟过来:她在扰乱她的心神!
等到柳意如走后,柳意之还久久地不能回神。当刘夫人请人来叫她去正房的时候,柳意之才晓得,柳意如说的,是她的心里话。
曾经的怨憎,是真的对她无所作为就得到太多的不满。而现在的释然,是因为她即将得到她所想要的。
刘夫人看到柳意之怔怔的模样儿,叹了口气,方才拉着她的手道:“二丫头以为她能得到她所想要的,着实是想差了。老太太让李嬷嬷去二丫头房里,是要教她规矩。这丫头已经长歪了,竟连手足都能陷害。老太太这次,是下了决心要把她掰过来的了。”
柳意之愣愣地坐在刘夫人旁边儿,有些不知所以然。
刘夫人将屋内众人都遣了下去,使她向来最为信得过的春香和夏明在外头守着,方才和柳意之道:“如今事情紧急,老太太急着考校你和二丫头,是因为……”
作者有话要说:
☆、危机
刘夫人神情严肃而郑重,但柳意之还是能够感受到刘夫人对她的偏袒爱护之意。一路上,想了很多,柳意如说的话,她自己想要的。她感觉到了矛盾,也不否认柳意如确实说得有道理。
她很迷茫,她所想要的,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就在这迷迷瞪瞪的当口儿,刘夫人仍旧在日常生活中关爱着她,柳璟说过,紫儿一事的原委,他会抽个时候细细讲给她听。而她,却不大想听了。
总是看到这许多超出她所能面对的事,只是让她更迷茫了而已。当刘夫人将她招到正房避开众人耳目和她说话的时候,她的内心竟然有些惶恐,这,又是有什么事呢?
而刘夫人却很是正经严肃地说:“如今事情紧急,老太太前儿急着考校你和二丫头,是因为你姑妈来了信儿,要请个人进宫里去助她。正巧近来官家要给几位皇子公主选侍读,老太太这才不得不提前考校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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