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大堂前,榜单之下,众生百态。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白发苍苍,有人青春正好。
“中了中了!我中了!”有人哭着大喊大叫。
“又落榜了啊……”有人绝望以头抢地。
在一片喧闹中,一个面色苍白阴郁的男子跛着脚挤进人群,抬头看榜,榜上有他熟悉的名字,也有陌生的名字,最后他的视线落在榜上第六名,盛易川。
盛易川,他居然中了,还是第六名。
岑初瑜脸颊抽搐了一下,几乎控制不住脸上的狰狞,那个卑贱的牙人之子,若非圣上开恩,这种卑贱之人甚至没有资格参加科举……可是他居然中了!
岑初瑜正想着盛易川小人得志的样子,忽然被身后的人挤了一下,他如今腿脚不便,本就站不稳当,被这么一挤,一下子摔倒在地,后面的人看不到他,疯狂往前挤,他身上便被狠狠踩了几脚。
趴在地上起不来,岑初瑜气得疯狂嘶吼,大概是他癫狂的样子过于吓人,终于有人让开了一些,身后急急赶过来的车夫赶紧上前将他扶出了人群。
岑初瑜一身狼狈地被自家车夫拉出人群,回头再看那熙熙攘攘的人群和高高悬挂的榜单,恨得眼睛几乎滴血,他向来自负学识过人,向来瞧不上出身卑贱的盛易川,可如今他连参试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他如今是一个手脚皆废的废人。
从未有哪一刻,岑初瑜那般憎恨自己的生母,他明明本该是公主之子,却沦落到如今这副丧家之犬一般的模样都是因为周兰叶的贪生怕死!想着,又恨岑姮多此一举,非得去告官把事情闹到如今这副不可收场的地步……
岑初瑜回到家的时候,岑元英正准备出门。
看到儿子灰头土脸,身上脏兮兮的还带着脚印,岑元英自是知道今日放榜,他八成是心中煎熬去看榜了,不由得皱了皱眉,想着会试之前他发现这个儿子竟然胆大包天想对书院曾经的同窗出手,还有盛家那个盛易川……虽然被他及时发现按下了,但如今看他这副疯疯癫癫的模样,又冷声警告了一句,“不要再做蠢事,如今家中可再经不起你折腾了。”
再折腾,他怕是连安稳出京都悬。
岑初瑜额角的青筋一下子凸了起起来,他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个笑,“爹,又出去当孙子啊,这回又是谁?是乔翰林,还是李侍郎?哦对,上回是刘御使,人家连门都没给你进……”
讥诮的还未说完,他脸上就挨了狠狠一巴掌。
“滚回去,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岑元英收回手,表情却很平稳,并没有大怒的样子。
岑初瑜站着没动。
岑元英没有再理会他,转身上了马车匆匆离去。
岑初瑜面无表情地看着马车走远,忽地笑出声来,他忽然觉得他爹这个人还真是拿得起放得下,也是,他可以小心翼翼地奉承着母亲这么多年,如今不过是换些人继续奉承,无非是不甘心就此被贬出京,努力联系故交,维系人脉,以期日后还能调回汴京,可惜啊……自从母亲的身份,以及当年李代桃僵替嫁和亲的事情被大肆宣扬开来之后,岑家就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存在,以往的那些故交一个个都忙不迭的撇清关系,生怕被沾染了半分。
父亲如今,也不过是在做些无用功罢了。
岑初瑜笑了一阵,又觉无趣,转身面无表情地走进大门。
曾经也算盛极一时的岑府如今是肉眼可见的败落,府中下人大多被遣散,只留了几个得用的,偌大的府邸空荡荡的,庭中树叶掉落了一地也无人打扫,更透出了几分萧瑟来。
另一边,报官喜来过之后,盛家牙行就被蜂拥而至来贺喜的人淹没了,新水门大街上的东家掌柜们也都纷纷送来了贺礼,会试第六名,那可真是了不得,虽然后头还有殿试,但殿试不黜落参试人员,过了会试那便是板上钉钉的进士,盛家这可真是从此改换门庭了。
隔壁祁掌柜看得眼睛都绿了,温大人上赶要给人家当女婿,儿子还成了进士,真真是羡煞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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