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独自一个人骑着他的“白雪飞”,穿着黄色缎袍,扎着头帻,背着包袱,腰下悬着镶珠宝剑,风尘仆仆地奔进许都城。满目的繁华令他目不暇及,也令他暗自惊讶,他没有想到曹操治下的都市竟如此繁华,与他一路行来的战乱的北方如二重天地。但他无心流连,拿着信找人问路,终于在城南一个小巷子里,找到了父亲周异的住处。
他下得马来,将马拴在门外的马桩上,上前叩门。一个瘦小的头发花白的老家奴给他开了门,上下打量他。
周瑜欠了欠身道:“请问可是周异大人的住处?”
那仆人称是。
周瑜道:“我乃是周大人之公子周瑜!”
老仆人眼神一亮,高兴地连声说:“公子请!公子请!大人正等着您!”赶紧将周瑜让了进去。后面一个家奴出门,将他的马牵了进来。
周瑜跟着他进去了。里面是个小院,过了小院是屋的正门。老仆人推开门,进去,将周瑜迎进去。进了堂屋,老仆人领着周瑜穿过一个过道,推开一扇小门,只见里面是一间书房样的小屋。屋里立着书架,靠窗处摆着书案,焚着香。虽不大,但十分雅静。一个五旬有余、面孔身材都很消瘦的老者正伏案看书,正是周瑜父亲周异。周异累世为官,叔父和兄长都做过朝中太尉。因此机缘,他少时被举为孝廉,辟为郡吏,后迁至洛阳令,曾与北方雄杰曹操共过事。现为大司农府里的司农丞,协助大司农掌管货币、钱粮等的调度,比一千石,食禄相当于一个郡守。
老仆人上前对周异高兴道:“老爷!公子来了!”周异抬起头,看着周瑜进来,又惊又愣,打量着,呐呐半响,似肯定又不敢肯定地激动地叫了声:“瑜儿?!”
周瑜赶紧迎了上去,纳头就拜倒在地:“孩儿拜见父亲!”
话刚说完,眼角已渗出泪水。
周异也泪承于睫,赶紧扶起他。周瑜又反扶起他,将他扶到座上,自已也坐下了。两人相互打量着,唏嘘不已。因为战乱,两人已是七八年未曾见面了。周异最后一次见周瑜时,周瑜年方十五,还是未及弱冠的少年郎,如今已长得魁伟秀丽、玉树临风,浑身上下散发着翩翩丰采和成熟潇洒的魅力,象一株挺拔秀丽飘逸又健壮成熟的白扬。看着儿子出落得如此秀丽风流、一表人材,周异喜不自胜,不停地流泪,又不停地抚摸儿子。周瑜见父亲已是白发斑驳的老者,脸上也平添许多皱纹,长满老人斑纹,手臂枯瘦、青筋暴出,不觉泪眼婆娑、沧然不已。周异又问周瑜是否在江东辅助孙策平定了江东,周瑜点头称是。周异泪眼迷离,喜悦的目光上上下下将周瑜打量个够。
忽然,周瑜想起什么,猛地抬头,打量着周异,纳闷道:“父亲!父亲不是重病在身么?怎么?”
“这个——”周异略显难堪地笑了笑,然后正色道:“瑜儿!为父并未有疾患!只是叫你心切,并且,曹公也想见你!”
“曹公?曹操?”周瑜愕然道。
“是的!瑜儿!”周异道。他告诉周瑜:孙策平定江东震惊曹操。曹操就向上表朝庭的张紘打听孙策定江东之过程,从而得知乃是周瑜协助孙策平定东南。张紘把周瑜着实夸赞一番,而且透露,周瑜父亲便是朝中为官的周异。曹操一听大喜,赶紧令程昱找周异写了封家书给周夫人转周瑜,赚得周瑜来许都。
周异说完后,周瑜连连剁脚,在屋里走来走去,连声道:“阿爹!你误我事了!我和孙郎情同手足,怎可以来许都为曹操做事?”
周异不以为然道:“我儿!曹公雄才大略,为大汉忠臣,更兼思贤如渴,你来许都,事侍汉室,又何乐不为?”
周瑜不再说话了。周异就滔滔不绝对讲曹操对汉室所做的功劳。他说自曹操护驾之后,圣上就不再有颠波流离之苦了,朝纲为之一新。又说曹操如何才华横溢、文蹈武略,如何善待人才,如何知人善察,如何“昼携壮士破坚阵,夜接词人赋华屋!”,如何怜悯百姓;最近做了一首《蒿里行》,满城传唱,其中有两句,道出战乱之苦,令人感怀不已:“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末了他对周瑜道:“瑜儿!你自小读汉书,食汉食,如今事奉曹公,一统华夏,扫除战乱,为汉室建功立业,也不枉此一生!”
周异所说的关于曹操的事,周瑜其实都知道,但他自有主张,哪里听得进父亲的话,却又不好与父亲争执,只埋头踱步。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一阵笑声,跟着门帘被掀开了,先前那个老仆人进来对周异道:“老爷!程尚书来了!”声未落,他身后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已飘然而入。此人身材高大,面容清瞿和善,头顶儒士冠,一付儒雅神态。周异赶紧起身对周瑜介绍:“这位是曹公谋士、朝庭尚书程昱!”又将周瑜介绍给程昱道:“犬子周瑜周公瑾!”
那程昱打量一下周瑜,然后对着周瑜弓身施礼,含笑道:“久闻公子大名!今日一见,胜似闻名!”
周瑜也还了礼。然后周异领程昱、周瑜到客厅里,双方分宾主坐下。寒喧后,程昱称奉曹公令,特来接周瑜入府叙谈,并为周瑜接风。原来,周异与程昱商议好,只待周瑜来,便要仆人去告知程昱,然后,接往曹府叙话。所以,周瑜刚到时,老仆人便去通报程昱了。程昱一面使人报给曹操,一面备了车马赶来。
周瑜少时曾景仰过曹操,视之为英雄,现在想既已至此,见见曹操,拜访一下这个少年时代心中的英雄,也无妨,便答应了。于是,出了门,上了程昱备好的马车,随程昱一同往曹操府上去了。
到了曹操的将军府时,曹操正坐在案后的太师椅上恭候着。他年约四十有余,个头不高,约七尺五寸,但很壮实。双目炯炯有神,放射出机警、睿智光芒。天庭饱满,好象蕴含着无穷机谋。笑时脸上就溢满自信、机智和随意轻佻,全无他这般地位的人所特有的威重。怒时则溢满诡诈与凶狠。他字孟德,沛国谯人。少时与袁绍等贵公子交好,一起放侠任荡,但机警及胆气远胜于袁绍诸人。二十岁时,举孝廉,被授以洛阳北部尉之职,后因得罪当朝权贵,迁顿丘令。黄巾起事时,拜骑都尉,征讨黄巾,立有战功,先后做了北海相、东郡太守。又得罪诸常侍和豪强,便辞去官职,回到故乡,在城外筑房,秋夏读书、冬春射猎,过隐居生活。董卓进京后,曹操在陈留率先起兵讨伐,并传檄天下,与众刺史郡守一道组成联军讨伐董卓。后董卓西迁长安,讨董诸军各自为政,彼此兼并。曹操率军至兖州,自领兖州牧,击垮三十万青州黄巾军,并收编为青州军,自此势力大增。后为争夺土地与袁术、吕布、陶谦均有战事。建安元年秋八月,曹操奉帝潜诏,进驻洛阳,迎天子至许都。天子封他为大将军、武平候,自此,朝中大事,皆由曹操把持。不久前,为安抚袁绍,他将大将军一职让给袁绍,自领司空之职。
周瑜上前拜见曹操,曹操还礼,将周瑜延之上座,令府上婢女为周瑜、程昱上了茶,然后情不自禁地打量周瑜。目光里遮盖不住欣赏与好感。
在曹操打量周瑜时,周瑜也情不自禁地打量曹操。他在少年时便知此人,因其父周异为洛阳南部尉时,曹操为洛阳北部尉,两人共事。周瑜少时便听父亲说,曹操刚上任时,造五色棒,县门左右各置十根,有犯禁的,无论何人,都予棒杀。灵帝宠幸的黄门蹇硕叔父夜行,违了禁规。时蹇硕权倾一时,这曹操并不在乎,硬将其叔父棒杀。一时权贵恐慌,害怕祸已自身,就明升暗调,将曹操赶出京城,迁为顿丘令。这故事让少年周瑜对曹操钦佩不已,自此崇拜曹操。后来,董卓专权,曹操率先起义兵,占洛阳后,又自领三千兵西追董卓,也令周瑜钦佩。袁术私下欲立在冀州的汉室宗族刘焉为帝,并请曹操相助,曹操愤然拒之,称此为不义之举,怒道:“诸君北面,我自西向!”袁绍见曹操不响应,只得作罢。周瑜少年时一度要去投奔曹操。只是年岁太小,母亲阻挠,加之那时战乱,曹操势力尚弱,处于飘移之中。后来,遇上孙策,这一念头方才作罢。现在,对曹操,他已并无先前敬重之情,毕竟已非昔日的单纯少年了。重要的是,这些年,他也渐知曹操为人。尤其是孙策护父灵去了江东,他独在府中闭门读书习武那些日子,对天下大势及各路雄豪的势力、个性、为人均有过细致的了解与琢磨,对曹操,自然又有不少新的了解。在他看来,曹操固有雄才大略、胆识出众一面,但为人颇多自相矛盾之处:既智又诈,既自负,又多疑,既傲又卑,既善待天下人才,又对与已不合的人才置之死地;既体恤百姓,又嗜杀。在徐州与陶谦结怨,竟杀数十万人。既不惧强权、不乏忠勇侠气,又以“宁可我负人,不可人负我”对待他人。这都是周瑜所厌恶的。尽管如此,他对曹操仍是欣赏有加,仍以为曹操不失为当世之大英雄。兴屯田制;“唯才是举”,不拘一格重用人才;“外定武功,内兴文学”,这都远非一般枭雄可以相提并论的。他最近还读到曹操的《蒿里行》,里面有“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二句,单就这首诗,也是一般人做不出的。他并不以为曹操把持朝政,挟天子以令诸侯是大逆不道的事。若曹操不把持朝政,天下不知有多少人把持,与其由他人把持,不如曹操把持。何况,天子虽聪慧仁厚,但治国之术未必可与曹操相提并论,如天子还政,未必会治得了天下。总之,他敬佩曹操的雄略、才智、气度,但于其为人,却不敢苟同;他可以视曹操为友,但绝不愿与他交为孙策那样的生死之交,更不会在在他手下博取功名!
曹操用锐利的目光紧盯着周瑜打量了好一会,忽然拍案感叹道:“果然万人之英!名震江东、攻城略地的周郎竟如此秀丽飘逸!”然后,抬头哈哈大笑开来。
又问周瑜:“周公子?孤闻孙郎平定江东,足下功莫大焉!”
周瑜微微一笑道:“明上过誉!孙将军仗父亲之勇烈,具神武之雄才,遂得以所向披靡,为朝庭除害,非周郎所为?”
曹操仰头大笑,道:“今日孤见周郎,有相见恨晚之意!略备薄酒,与周郎接风,如何?”
当下命摆上酒席。周瑜腹中正饥,也不客气,与曹操、程昱一同就席。
几爵酒之后,曹操哈哈笑道:“周公子在江东可曾听说过孟德?又以为孟德是何许人?”
周瑜笑道:“明公天下英雄,何人不晓?在下自然是久仰大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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