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四个小时以后,从奈妮薇脸上流下的汗水和不合季节的炎热已经没有太大关系了。现在她怀疑,即使是亚格尼骗了她,他们的下场也未必会比这个更糟糕,或者亚格尼根本就应该在博安达把他们扔下的。将近黄昏的阳光从边框破裂的窗户中斜射进屋里,她怀着愤怒和不安的心情紧抓着裙子,竭力避免去看那六位两仪师。她们正围坐在墙边一张坚固的老桌子周围,只能看见她们的嘴在无声地开合着,因为她们正在一道阴极力的屏障后面交谈。伊兰高扬着下巴,双手平静地交叠在腰部,但眼神里和嘴角处的紧张破坏了竭力保持的优雅。奈妮薇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想知道两仪师的交谈内容,一连串的打击已经让满怀期望的她变得晕头转向了。如果再有什么刺激,她觉得自己一定立刻会尖叫起来,只是她不知道这样的尖叫是来自怒意,还是来自纯粹的歇斯底里。
除了身上的衣服之外,她们所有的东西几乎都被摆到那张桌子上。柏姬泰的银箭放在矮胖的摩芙玲面前,三件特法器放在雪瑞安面前,镀金的小箱子放在黑眼睛的麦瑞勒面前。这些女人的脸上没有半点喜色,卡琳亚的面孔仿佛是从冰块中雕出来的一样,就连面容慈祥的爱耐雅也罩上了一层严厉的面具,波恩宁那双永远大睁着的眼睛明显流露着苦恼和另外一些情绪。偶尔,波恩宁似乎想碰碰那块覆盖在昆达雅石封印上的白布,但她的手总是停在中途,又立刻缩了回去。
奈妮薇用力将视线从那块布上移开,她知道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树林里团团围住他们的护法态度并不粗鲁,虽然有点冷酷,至少在她命令乌诺等夏纳人放下武装后,情况不算太糟。明用欢笑和拥抱给了她们热切的问候,但街上的两仪师和其他人只是在为自己的事务奔忙着,对这支队伍连多瞥一眼的工夫都没有。沙力达是个相当拥挤的小镇,几乎在每一片空旷处都有人在进行战斗训练。除了护法和明之外,第一个注意到他们的是瘦削的褐宗两仪师菲德琳。在一间曾经是客栈大厅的厅室里,她和伊兰把商量好的故事告诉了菲德琳。五分钟之后,她们被留在那里,菲德琳严厉地命令她们不准挪动一步,也不准再说一个字,即使是她们之间进行交谈也不行。又过了十分钟,她们困惑地彼此对视着,周围站满了见习生、穿白裙的初阶生、护法、仆人和士兵。在这些人身后,两仪师们坐在桌边,一边盯着她们,一边不停地发出命令。随后她们几乎是脚不沾地地被簇拥到另一个房间里,雪瑞安等两仪师开始对她们进行讯问,态度丝毫不像是在迎接英雄,倒像是在审问犯人。奈妮薇用手绢轻轻擦了擦脸,将手绢收回到袖子里之后,立刻又抓紧了裙子。
站在彩色丝绸地毯上的并不是只有她和伊兰,史汪穿着一条质料优良但样式朴素的蓝色羊毛裙子,脸色显得冷静沉着。如果不是对情况有些了解,奈妮薇也许会以为史汪的出现只是偶然,她似乎完全沉浸在平静的思绪之中。莉安至少还在看着那些两仪师,表情和史汪一样平静,实际上,不知为什么,奈妮薇觉得现在的莉安比以往显得更有自信,古铜色皮肤的身躯也更加苗条柔美了。也许这和她穿的这套放荡裙装有关,这件淡绿色的丝裙并不比史汪的高领裙更暴露,但那一层几乎是半透明的丝绸裹紧了莉安身上的每一条曲线。然而,真正让奈妮薇吃惊的是这两个人的面孔,奈妮薇根本没想过她们能活下来,更没想到她们会变得这么年轻——看上去,她们顶多只比她大了一两岁。自始至终,这两个人只是偶尔朝对方瞥上一眼,奈妮薇能明显地感觉到她们之间的寒意。
她们和这里的人还有一点不同,这是奈妮薇刚刚才发现到的。虽然包括明在内的所有人都对她们已经遭受静断的事实保持小心翼翼的态度,但并没有人将这件事当成一个秘密。奈妮薇逐渐感觉到了那种缺失,也许是因为这个房间里几乎所有的女人都有导引能力,或者也许是知道她们已经被静断了,奈妮薇第一次真正感觉到了伊兰和周围其他女性所具有的这种能力。史汪和莉安失去了这种能力,被夺走、割除了这种能力,这就像是一道伤口,也许是一个女人所能承受的最严重的伤口。
好奇心战胜了奈妮薇。那是一种什么样的伤口?真正被割除的是什么?她也许可以利用这段等待的时间,还有搀杂在紧张心情中的愤怒。她向阴极力伸展了过去……
“谁允许你在这里导引的,见习生?”雪瑞安问道。奈妮薇愣了一下,急忙放开了真源。
那位绿眼睛的两仪师率领其他两仪师回到这四名站立的女子面前,坐到六把排成半圆形的参差不齐的椅子里,桌上的东西也被她们拿了一些过来。她们盯着奈妮薇,刚才脸上的情绪都被两仪师的冰冷所吞没了。尽管天气炎热,但这些看不出年龄的面孔上连一滴汗珠都看不见。最后,爱耐雅用带有轻微责备语气的声音说道:“你离开我们已经有很长的时间,孩子,无论你在这段时间里学到了什么,你显然忘记了很多。”
奈妮薇红着脸行了个屈膝礼:“请原谅我,两仪师,我没有想要冒犯的意思。”她希望她们会认为她脸颊上的红热是因为羞愧而产生的,她确实已经离开她们很长时间了,就在一天以前,她还在不停地发号施令,人们会因为她的话而奔忙不休,现在她变成了听从命令的人,这让她觉得很恼火。
“你告诉了我们一个很……有趣的故事,”卡琳亚显然并不相信她的陈述,这名白宗两仪师用修长的手转动着两仪师的银箭,“而你也带回来了一些奇怪的对象。”
“坦其克的帕那克爱麦瑟拉给了我们许多礼物,两仪师,”伊兰说,“她似乎认为是我们拯救了她的宝座。”伊兰的声音算是相当平稳,但说话时仿佛正走在一层薄冰上,奈妮薇并不是惟一为了失去自由而气恼的人。卡琳亚平滑的面容绷紧了。
“你们带来了令人烦扰的讯息,”雪瑞安说,“还有一些令人烦扰的……东西。”她扫视着桌面,眼角微微翘起,朝那副银色的罪铐看了一眼,然后转过头,用严厉的目光盯着伊兰和奈妮薇。自从知道那是什么、有什么用处之后,绝大多数两仪师看着它的时候都像是在看着一条红毒蛇。
“如果这东西真的像这些孩子们说的那样,”摩芙玲心不在焉地说,“我们需要对它进行研究,如果伊兰真的相信她能制造出一件特法器……”这名褐宗两仪师摇了摇头,真正的注意力集中在那个遍布着红、蓝和棕色斑点与条纹的石戒指上。这枚戒指现在正放在她的手心里,另外两件特法器摆在她粗壮的大腿上。“你说这是两仪师维林给你的?为什么我们以前一直不知道这件事?”这次她讯问的对象不是奈妮薇和伊兰,而是史汪。
史汪皱起眉,但并不是奈妮薇记忆中那种严厉骇人的皱眉,她的表情夹杂着一丝畏怯,似乎知道现在与她交谈的人地位比她高,她的声音里同样包含着这样的情绪。这是另一个奈妮薇几乎无法相信的改变。“维林从没跟我说过这件事,现在我也很想问她几个问题。”
“关于这个,我也想问问你。”麦瑞勒阴沉着橄榄色的脸,打开了一张奈妮薇熟悉的纸条(谁知道她们怎么会把这张纸条一直保留到现在),大声读起上面的内容:“此物持有者之行为均出自我的命令,遵从我的权威,服从我的指挥,不得异言。史汪·桑辰,封印监守者,塔瓦隆之焰,玉座。”她将那张盖着印章的纸条在手中揉成一团,“这不是应该交给见习生的东西。”
“在当时,我不知道可以相信谁,”史汪流利地回答道,六位两仪师现在全都瞪着她,“而且那时我有这样的权力。”六位两仪师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史汪用带着一点怒意的声音恳求着说:“你们不该认为这是我的过失,我必须这样做,而且那时我有充分的权力这样做。船沉的时候,你必须用能找到的一切材料把漏洞堵好。”
“为什么你没告诉我们?”雪瑞安平静地问,声音听起来像铁一样硬。身为初阶生师尊,雪瑞安从没提高过声音,但永远都会让人感觉到巨大的压力。“三名见习生——见习生!——被派出白塔,追猎十三名黑宗两仪师,你是否要用婴儿堵住你的船上的洞,史汪?”
“我们不是婴儿!”奈妮薇激烈地响应道,“那十三名黑宗里已经有人死了,我们两次破坏了她们的计划,在提尔,我们——”
卡琳亚用冰冷、尖利如刃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关于提尔的事,你们已经全都说过了,孩子,还有坦其克的事情,以及击败魔格丁的事情。”她带着挖苦的神情撇了撇嘴角。这位两仪师刚才说过,奈妮薇竟然会走到距离一名弃光魔使一里内的地方,十足愚蠢,而她能活着逃出来完全是因为她的好运气。卡琳亚完全不明白奈妮薇有多赞成这种意见——奈妮薇和伊兰绝对没有将实情和盘托出——但这只是让奈妮薇的肠子仿佛打了几个结。“你们还是孩子,我们不打你们的屁股是你们的好运。现在,闭上嘴,直到你们被命令开口。”奈妮薇闭上了嘴,但脸色已经变得火一样通红,她希望两仪师们仍然只会把这种表现当成是她正感到羞愧。
雪瑞安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史汪:“那么,为什么你从没说过派出三个幼童追猎狮子的事?”
史汪深吸了一口气,但还是交叠起双手,以悔过的样子低下了头:“那时我觉得没这个必要,两仪师,有很多其他事情比这个重要得多。我没有隐瞒任何事情,只要是该说的,我都说了,我说了对于黑宗的每一点了解。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并不知道这两名见习生身处何地,她们要做什么,重要的是她们现在到了这里,还带来了三件特法器。您必须注意到,她们去了爱莉达的书房,查看了那里的文件,您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如果不是这样,您就不会知道爱莉达已经知道了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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