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坏良心啊!骂得项明春没有脾气。
项明春想不通的是,乡里连工资都开不下来,竟然还有这么多人想进来。国家取消了几千年来加在农民头上的皇粮国税后,乡里已经没有多少钱可以收了,反哺农业的资金一分都不能挪用,财政转移支付的那些钱,对付发工资都不够。他曾经设想,要用什么办法,把这些七所八站的富余人员清退,减小财政压力,降低行政成本,但在大气候没有形成的情况下,这是一个“马蜂窝”,千万捅不得,他实在不敢冒这个风险。他转过来又想,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最根本的原因是农业苦,农村穷,农民没有出路。自己想当年考大学,最基本的动因就是要跳出农门。自己现在当上了农民的头头,就忘了自己的出身了,真是“一变蝎子就蜇人”啊。
项明春当上党委书记后,孙秀娟扬眉吐气,人格上高大了许多。家里不时地来一些送礼的,有的竟是黄公庙乡党委政府班子内的成员。当孙秀娟津津乐道地告诉项明春时,引起了项明春的警惕,这些同志是怎么啦,竟然绕开自己,直接走“夫人”路线?无非是想靠近自己,争取进步。他告诫孙秀娟,千万不要收这些人的钱,也不准干预自己用人、办事。孙秀娟撇撇嘴,哟,怕老婆干政呀?
项明春没有料到的是,他当上了黄公庙乡的党委书记后,不断地遇到各种意想不到的麻烦。二在项明春遇到各种工作上麻烦的时候,也正是叶兆楠遇到麻烦的时候。叶兆楠万万没有料到的是,自己升官了,反而要和自己曾经深爱的女人离异。他和孙丫丫仍然同居一室,心却隔上了千山万水。这几天里,叶兆楠在外应酬各种祝贺的时候,一回到破碎了的家里,就如同跌进了冰窟窿,一下子没有了即将赴任时的###,心情沮丧透了。
孙丫丫只要不值班,照常回到家里,见到叶兆楠,连个招呼也不打,仿佛根本不存在这么一个大活人,自顾自做饭、吃饭、洗涮、读书和睡觉。看上去就好像心如止水,平静得让人可怕。叶兆楠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听到偶尔有一些响动,就会产生好多企盼,但没有任何响应。他恨不能让孙丫丫跳出来,像一个农村泼妇那样骂他,咬他,撕他,可这点可怜的享受他都得不到。
就在他们办好离婚手续的第四个晚上,漫漫长夜,耿耿难眠时,叶兆楠冲动地去推孙丫丫的房门,可是,房门紧闭着,他想打开这扇房门,忽然想到从来没有这间房门的钥匙,马上意识到,这扇房门就像孙丫丫的心境,他们形式上结婚了,也许自己从来就没有打开过孙丫丫的心灵之门。所有热恋、幸福的时光,虽然残存在记忆里,已经成为遥远的过去,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叶兆楠懊恼地拍打房门,惹得孙丫丫急了,在里边冷冷地说,叶兆楠,你想要干什么?叶兆楠急切地说,丫丫,你让我进去,我们好好地谈一谈好不好?孙丫丫说,没有什么好谈的,今后我们各自走自己的路,你好自为之吧。说完,就听到了上床、关灯的声音。叶兆楠悻悻地回到沙发上,竟然像个没娘的孩子,失声痛哭起来。
隐形官阶 第三章(3)
按说,叶兆楠完全可以到李静娴那里,去寻找心灵的慰藉,但他想都没有这样想,反而对李静娴生出一股莫名的怨恨。他并不抱怨自己的不检点,只认为正是这个娘儿们,把自己正常的生活破坏了。对于李静娴不时发过来的短信,他基本上不予回复,李静娴那里为他焦急万分,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麻烦。多少次冲动地想找到叶兆楠,问一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却不得不忍住,避免给即将赴任的叶兆楠带来更大的麻烦。
翌日,叶兆楠回到市委机关,司机小张眉开眼笑地找到叶兆楠。小张说:“嗨,叶秘书,哦,不,不,叶县长,当上领导就把老弟忘了?”
叶兆楠说:“哪里,哪里,以后还要靠老弟多多关照呢。”
小张说:“齐书记到省里谈话去了,临走时,特意交代,让我在这几天里,全程为你服务。办公室也没有给我安排什么活儿,主任说,叶县长有什么需要,就让我帮助办一办。现在,我就是你的专职司机了。咋办,拉上你出去散散心?”
叶兆楠心里泛起一丝感动,忽然想到应该回老家一趟,和父母团聚一下,顺便把自己要到丰阳县上任的消息带给二老,就对小张说:“既然这样,那就多谢老弟了。还是有劳老弟,拉我回老家一趟吧。”
小张高兴地说:“得令!”两个人走到车前,小张拉开车门,伸手做出请的姿势,让叶兆楠钻进了车内。
刚刚坐上车,叶兆楠的手机“呗”地响了一下,不用说,还是李静娴发来的短信,叶兆楠看都懒得看一下。
小张发动了车子,扭身俏皮地对叶兆楠说:“要不要拉上嫂子?你们夫妻双双把家还?”
叶兆楠心里一酸,鼻子也一酸说:“不用了,她忙得很。”
小张又说:“要不然拉上李记者,把你衣锦还乡的大事儿录一些镜头?”
叶兆楠厌烦地说:“有什么好录的,咱们赶快走吧。”
小张说:“小李很关心你,这两天不停地打电话问我你在干什么呢。”
叶兆楠说:“哦,要你当包打听了。”
小张说:“不是,人家李静娴真的是关心你嘛,毕竟我们在一起两三年了,我看李静娴对你倒是有真感情啊。”
叶兆楠说:“算了,时过境迁,等我一下去,说不定你们很快就把我忘了。”
小张一边开车,一边连连摇头:“岂敢,岂敢。只要你不在我们这些老朋友面前摆官架子就行了。”
就这样,说说话,出了市区,叶兆楠到底于心不忍,打开手机,看看李静娴发过来的短信:
“叶哥,你在哪里?在干什么?也不敢给你打电话,真想死人了,急死人了!!!”
叶兆楠发了三个字:“回老家”,按下发出键,把三个字抛向太空以后,就顺手把手机关掉了。三一路上,叶兆楠暂时把烦恼的心情放下,眼前浮现出小时候父亲交给他的那个木箱子的影子。
叶兆楠的老家在龟顶县西南部山区一个比较大的庄子里。这一带是浅山区,主要是丘陵和半坡地,所以能够产生大一点的村庄。这个村庄里,乱姓杂居,其中的穆姓是大家族,其余为杂姓氏。叶姓在全村人口中,并不占比例。
在叶兆楠身上,寄托着几代人的梦想。从他父亲上溯三代,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扛长工,当佃户,糠菜半年粮,一直在贫困线上挣扎。解放后,日子好过了一些,叶兆楠的爷爷省吃俭用,供养儿子上学,不料奶奶的一场暴病把家里搞穷了,父亲叶宗盛小学没有读完就下学了。
叶宗盛虽然识字不多,但头脑机敏,喜欢品事儿,性子直,善辩解,在村子里公认是一个“爱咬槽”的人,得罪人是常有的事情。村里的大小队干部基本上被老穆家把持着,连招工、当兵这些乡下人最眼热的事情,都轮不到外姓人家。姓穆的家族,虽然内部矛盾激烈复杂,但对外姓人却很抱团儿,容不得其他家族在村里抬头。叶宗盛年轻时,是最气盛的时候,对村里的一些不满就要发泄,经常与穆家对急,这个喜欢“咬干理儿”的叶宗盛,就成为姓穆的干部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大大小小的运动,总要想办法找茬子搞叶宗盛一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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