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小姑姑,还是小姑姑最好了。”嘴里虽说着感谢,可脚底下早抹了蜜油,一溜烟的跑到外院去了。王氏见是乐姑娘发了话,也不好再不让她去了,但仍然是先叫来了如烟和程刚,好生嘱咐了一番才是让她们出了门。
林家住在苏州城内,与太湖有一段距离,要看晚上看戏,半下午的可就得出门了。况且他们又不是有钱人家,步行为主,早先出门总是没错的。
白日无事,乐殊今天不想作画,便是提笔练字,今天要抄的本是明末名妓柳如是的诗稿《湖上草》:
湖心不见人,但闻童子响。返航入荷丛,落照渔篷上。
磨山雪落时,梅花乱溪水。缘溪路欲迷,访戴何时已?
古塔迎远客,沿阶上绿苔。春来野花多,更有山僧来。
轻舟湖上去,悠悠正徘徊。临窗品绿羽,四面山茶开。
朱碑耸翠影,泽畔几度吟。湖上一回首,山色水中侵。
苍苍九女墩,翠柏掩行踪。铁马金戈远,犹闻烈士风。
安得归隐去,泛舟入东湖。悠然望磨山,还有客来无?
泽畔有吟迹,歌声今不绝。登楼一极目,昨夜西风冽。
一百六十个字,抄来并不久,但如果要字字配得上此文此句,确是难极的。更何况乐殊远洋英吉利整整一年未碰笔墨,如今拾起来手艺生疏了许多。好在她性子静,耐得住这春寒寂寞时,一阙一早从下午抄到了晚饭时分,才抄完。
家中晚饭一直是王氏包办的,做的都是南方精致菜品,虽不及饭馆里的大厨们手艺高超,但也是清齿留香的。抄完诗文后,王氏把饭菜端进了屋内,乐殊一直不和他们在一个桌子上用饭,但这习惯不是乐殊造就的,是那个落弟秀才林老爹说的,主与仆不同桌而食!
晕死!
对于口腹之欲,乐殊一直不太重视,好吃的当然人人喜欢吃,可是象如今的‘普通人家’一顿饭弄得太夸张了也实在不象话,况且王氏一天的活计也实在不少,不好劳累过重。所以乐殊规定自己的每餐饭只要一汤一主食即可,中饭两个菜,晚饭一个菜即可。
今天的晚饭特别和乐殊的口胃:虾黄豆腐一盘,水晶灌汤小笼包是外买的一盘,再加一份酒酿小圆子。酸甜搭当,盐鲜适口,正适合这春寒之际食用。
大快朵颐后,乐殊是照例准备到院中照看一下自己上个月刚种下的木芙蓉,岂不料,人才蹲至花前,就觉得颈后一麻,熟悉的一幕再度上演。
'62'面具记
面具记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起的那个奇怪名字,不就是想引人来吗?”
劫人者不作他想,自然是之前在北京已经实施过一次‘犯罪’过场的斩荆。而乐殊自然也在夜色掩幕之下,与他玩了一场飞檐走壁的把戏,只是当二人终可以好好说话时,已经是到了苏州城外的一处无人所在的林中了。
一年半载不见,斩荆的风采依然那样出众,只不过他好象更加孤寂了。瞧瞧左右,并不见有第二人出来后,这个疑惑:“孤鸿呢?”这两个人不是一直在一起的吗?
话问及,斩荆的眉头就是一皱,凝望空中新月良久后,漠然道:“她回到那个大笼子里面去了。”
这话说得好没头没脑!
但不知怎的,乐殊听得有点心惊。大笼子?这世上最大的笼子不过于皇城。可她是个名妓,如何能进得了那样的地方?而且听斩荆的口气,是‘回’。难不成她之前就在那里面呆过?一肚子的疑问,却是一句也没有问出口。
斩荆看在眼里,不由得一叹:“你和她真的不一样。”换作是她碰到这种事,不打破沙锅问到底才是,可这个人却一句话也不问。
“那你呢?分开之后,你一直呆在苏州吗?”应该不是吧?自己的招牌都挂出去三个月了,今天才见他来。
果然是聪明的女子!
有才有貌也有品性,不怪乎那些人会那样对她。
只是:“我是签了卖身契给孤鸿的,所以我这辈子都要听她的使唤。她让我陪行保护一个人,我是随着御驾而来的。进城没两天,就听见了你这个怪名字的衣坊。可今天白天有事,所以只好是晚上来找你了。”这话说得有些落寞。
不过乐殊听得倒是有趣:“你怎么会卖给孤鸿了?”听说过女人自卖自身的,怎么这个大男人大侠客居然也把自己给卖了?
斩荆没有回答,表情告诉乐殊是让她猜。而乐殊是很快猜到了:“你又要救人,没钱,借了孤鸿的银子,可你还不起,便卖了自己。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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