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赐婚,既是婚姻铁打的护身符,却也是镣铐枷锁——“不能离合,否则就是抗旨”,这生生捆了两人在一起,就算夫妻不和,面上也得是一家人,谁也别想逃离。这种婚姻看似无比牢固,击碎的唯一方式就是御前请旨,可这种方式也是毁灭性的。闹到御前,天下皆知,两人的名声怕都完了。男子还好说,没妻还有妾;女子却是终身瑕疵。
一时间夏小满忽然有些同情起那个刁蛮彪悍的五奶奶来。
茴香也感慨,却不是感慨夏小满所想那些,她叹道:“也不是第一次要休五奶奶了,却都没成。谁知道这回能怎样呢?”
夏小满虽听她们的意思也知道五奶奶不是第一次闹了,却不知道年家已多次想要休五奶奶,若是次次都闹到御前,还没休成,那皇上对武家的宠信真让人叹为观止了。她不禁问道:“这是休了几次都没休成?为的什么?”
茴香道:“为的都是铺子和银钱——就是老太君今儿说的那话,她那点子心思合家都知道,一直没许她,她就一直闹。”
“那铺子……到底怎么回事?”夏小满想了想又问:“不是四房当家么,怎么又三房管铺子?”
茴香道:“四房老爷和几位爷都是官身,无暇管理庶务。三老爷早年也捐过官,后来……听说是被罢官了的……老太爷气了一回,也无奈,便将祖上留下的铺子交与他打理,依规矩是铺子是阖家的铺子,历年得的银钱红利三房抽两成,其余的入官中。三老爷早年管了几年,铺子收成却是平平,只是勉强维持,幸而后来有了五爷。五爷,用老太爷的话说,也不是个读书的苗子,勉强得了个秀才就不肯考了,家里要给他捐官他也不肯,只喜欢跟着三老爷在铺子里忙活。三老爷见他有几分经商的才智,便和老太爷提想让五爷接手这些铺子。老太爷见五爷实在难以博取功名,也就允了。
“五爷真个是比三老爷强上许多,铺子也是一日比一日好了。后来五爷娶了五奶奶,谁也没料到,那个会耍刀枪拳脚的五奶奶倒是个行商的好手!这几年间年家京中的产业在她手里翻了一倍不止,大大小小的铺子有十七家之多。这些虽然是她赚的,却也是年家合家的,三房依旧只拿两分利,八分都要入官中的。想是五奶奶心不平吧,便总想着分出去几间铺子归自个儿。这自然是万万行不通的,铺子是她翻出来的没错,但到底用的是年家本钱,挂的年家招牌,是年家的铺子!别说是年家这样的世家望族,就是寻常百姓家,也是‘父母在,不分家’的,她想要‘年家的铺子’两位老祖宗如何肯依?!她这才寻个由头就闹一次,却总没遂愿罢了。”
卷一 携锄秋圃自移来 23、都是银子惹得祸①
更新时间:2009…1…10 18:12:40 本章字数:27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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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个女强人,可惜生错了时代。夏小满感慨万千,若非这女人彪悍太过,她真想与之结交一番。她不禁道:“五奶奶既然这么厉害,就算两分利她也有不少银子了吧?加上武家再给她点嫁妆银子什么的,她为什么不自己开铺子,非要年家的铺子?”
在企业呆过的人都知道,经营这种事情,猫腻多去了,随便哪里都能挤出些银子来吧。
茴香摇头道:“听五奶奶的话您也知道了,为官的俸禄都是不大多的。武将军和夫人都是市井苦寒出身,没什么家底,虽然有军功封赏,可到底没有多少,又没旁的进项,自家嚼用也不是很够,给五奶奶嫁妆也就十分有限了。五奶奶攒了些私房银子,怕还得不时帮衬娘家些,她也就没什么本钱置办——也许有,咱们不知道罢了,反正她总是想拿几间年家本钱翻的铺子。其实,奴婢们私下猜测,她也是不甘心吧。
“四房的爷们都是官,俸银却是远不够平素和官宦人家走礼的,况且还有宫中淑妃娘娘的供奉,便都是使官中的银子,这入少出多,五奶奶就恨的这个。其实老太君陪嫁的几个庄子和药铺年寿堂也极有进益的,一年里官中银子一多半儿都是那边入的——便是各家夫人的嫁妆铺子,凡让年家人经营的,也有六分利入官中。只五奶奶,装看不见这些吧,总觉得是她和五爷养了全家人。五老爷要讨瑾州的年寿堂时她就盯着,后来五老爷霸了大夫人的嫁妆铺子不再往官中交银子,她就当规矩被撬开缝了,也就一次又一次的闹……”
“啊?五老爷霸了大夫人的嫁妆铺子,这怎么回事?”夏小满打断她,歪着脖子惊诧的问道。古代不是嫁妆私有么,至少产权是妻子的,只传其亲生儿子,若是夫家人经营,那利润入官中一半多半儿也无可厚非,但小叔子占嫂子嫁妆铺子,这……这是丑闻啊!
茴香自觉失言,缩了缩脖子,有些不太敢说的样子,见夏小满一直瞧着她,犹豫了一下,才悄声道:“是奴婢多嘴……主子心里知道就行了,这事在家里也是个忌讳。原就几位老爷夫人知道的,就因为五奶奶吵开了,才合家都知道的。老太君都气病了,之后也是无人敢提。”
夏小满眨眨眼,果然是丑闻,要不要听呢?到底也算是和自己沾点边儿吧。她还犹豫不决,那边茴香已经是开始讲了。
茴香从头讲起:“咱们家大夫人娘家在瑾州城,这瑾州南面临着南夏国,还有港口,水陆通商的。大夫人嫁过来时候,带过来六间盐茶铺子,皆是收了南货向四方发的,生意极好,因此大夫人虽然跟着大老爷往各处任上去,却一直没舍得将铺子兑出去。原来虽是几户陪房人家帮着经营,但也和年家产业一般,缴利到官中,只是缴四成罢了。
“大夫人殡天那年,大老爷远在西北,六爷又年幼,五老爷当时在瑾州为官,就派人接手了那铺子,说是替侄儿守产业。又因查出那几户陪房多有侵占银两,便给了遣散银子打发了,就此自家打理,缴六成利到官中,又分两成说是给六爷存着的。大老爷没说什么,家里人也就无话可说了。这十来年都这般过了。偏前几年也不知怎么回事,五老爷一分银子也没发回家来。
她眼神闪烁,声音越发低了,近乎耳语一般:“奴婢听人说,是南边药材走俏,五老爷想拿老太君那嫁妆药铺年寿堂的瑾州分号囤货倒药,那边大掌柜却不肯,说是老太君的私产,只听老太君的话。五老爷一赌气就修书与老太君讨那年寿堂。想必是老太爷和老太君不答应吧,五老爷这才干脆霸了咱家大夫人的那几间铺子,银钱都拢到自个儿手里,也不缴到官中了。”
夏小满叹了口气,自来父子离心、兄弟阋墙,大抵只为“家产”二字,没钱的想有钱,有钱的想要更多钱。古往今来都一样,自己继母那边还不是一样,原总嫌父亲给她上学的钱给的多,后又嫌她上班后往家交钱交的不够多,或明或暗的讥讽与吵闹,直到她外调离开了那个城市,才算消停下来。
她的思绪早回到现代,茴香犹在她耳边说着:“……五老爷是老太君四十岁上得的老儿子,最是老太君的心尖子,若不是五奶奶闹出来,老太君定是将瑾州的事压下去的,偏……唉……这事后来虽然合家都不提,但是老太君心里肯定是极不痛快的,她本就不大喜五奶奶,现在您瞧,怕是厌烦极了。……唉,也亏得郑家人丁稀薄,郑老太爷就只咱们大夫人和姨夫人两个女儿,没有儿子,也没有太近子侄,不然那郑家子侄听了信儿不也得闹翻天了来争……”
夏小满忽然有些不耐烦,挥挥手打断她,问道:“这事大老爷那边也不知道?六爷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说?”
茴香觉得主子语意不善,小心翼翼的瞧了她一眼,心里思量了下,才道:“大老爷……应该知道吧……但近几年都在西北理州,到底书信回来怎么说,奴婢就无从知晓了,但下面人都传说这事拖着呢,想来大老爷是不管的。咱们六爷却是正经不管的,当初他听了这事,还笑称‘多大点子事’,又说‘为点子银子伤了和气,实是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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