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贴金啊,大概有一两千吧。这年头一两千也许不算什么但是有时候也可以救大命你说是吗?我听别人说了,你爷爷的腿老毛病了吧。有了钱就带老人家去大城市里看看。”
“看病大概要多少?”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
镇长见于童在合同上签了字一时之间耐心尽失就要走人,于童又拉住了镇长的衣服。
镇长一把甩掉他的手,仔细看了看自己衣服刚刚被他沾过的地方有没有留指印。
于童略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
“我手……不脏的。”
他把手藏在了衣摆里,不自觉摩挲着。
镇长嗤了一声,随即摆摆手。“说吧,还有什么事?”
于童咬了咬下唇,“闻镇长,你知道人在年老的时候会突然记不得事情了有办法治吗?”
“哦,这不就成痴呆了呗。”
“不是。”于童少有的反驳了一句。
“管他是不是。反正这种情况一般就是只能这样了呗。谁都得走到这一步。像我老头子最后的几年也记不得事情了,还常常把我当成十几二十几岁的时候,以为他还有力气揍我,他没想到我后来为了他的安全就把他锁屋里了。”
于童震惊地抬头。
镇长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于童啊,你人年轻,其实听我一句劝。人老了都那样,未来是属于年轻人的,这社会残忍的很。你闻叔叔以前在乡下种地的时候就知道了人必须为自己着想,不然人家今日侵你一寸土,明日就吞你一亩田。你也要成年了吧,该为自己着想了。这四五千你拿着用也价值不更大吗?”
于童抿紧了唇,几乎将唇抿成了白色,手攥的很紧。
等镇长走远了,于童在原地才喃喃出声。
“不可能的。我只有爷爷了。他走了,我还要为什么而活呢?”
于童回到家,看见爷爷已经睡下了,只不过刚刚给他掖好的被子不知道怎的又被翻开了。于童不厌其烦地重新掖了掖被角,看着爷爷轻轻承诺。
“爷爷,我会照顾好你的。一定会的。”
他再次猫着腰回到自己的房间躺下了。没想到,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原本他以为已经睡着的人渐渐睁开了眼睛,那双沧桑历经世事的眼睛里看着孙子离去的身影渐渐变小,仿佛回到他小时候还会朝他撒娇讨糖的时候——一滴滚烫的热泪顺着满是皱纹沟壑的脸颊落下。
一瞬间就被枕头吸收,无影无踪。
仿佛人的生命,和水汽蒸腾的一样快,一眨眼便是跨不过去的生死天堑。
于童搬出了旧屋,住进了收容所,拿着那三千块钱给爷爷下了葬。
爷爷是半夜爬起来翻出了很久之前的农药喝了。于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好像突然知道向来睡着后睡姿就不会变的爷爷为什么那天会踢了被子。
他陷入深深的愧疚和自责之中。他总觉得自己本来可以意识到爷爷的反常的。
咖啡厅老板常常嫌弃起他总是做一会儿事情就要发起呆,次数一多就把他辞退了。
在被辞掉工作的那一天,于童在夜晚最寂静的时候坐在天桥上,下面是条奔流不息的小河。
他摆着腿,双手撑在膝盖上,许久笑了一声。
“于童,还是要加油的!就这样!就这样就能把你打倒了吗?”
随即他又皱起了一张小脸,泪水止不住地流下。
“不过是没有人在乎你,没有人你可以去在乎了而已。不过是,没有地方可以去,不过是没有事情要去做了而已,不过是看不到未来,不过是……呜呜呜……
少年哽咽了。
“不过是不知道怎么活下去了而已……”
少年的t恤被夜间带着一点余热的风吹起,像是一只振翅高飞的鸟,风撩起他的额发,露出他清秀的脸庞。
他的脚渐渐踩在只有几厘米的边沿,看着底下仿佛吞噬人的河流,就要松手的那一刹那,一个声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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