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刺目的光亮消失,影儿也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疼痛,只觉得自己的衣衫,好像湿哒哒的,再次睁开眸子,流魂挡在她的面前,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一柄长剑,正插在他的胸口,溢出了大片的鲜血,四周处处都蔓延着浓烈的血腥味。
“流流魂,你干什么?你会死的知不知道,你会死的!”影儿的声音哽咽着,颤抖着,好半晌才将这句话完整的说了出来,而就在她说话的这一会儿,流魂的血却流得更多了,看着她的眸光中带着难得的温柔。
这样的眼神,影儿只有在做朱宝儿的时候,才有幸见到过,她一直觉得,这样的眼神,永远都不会属于她,却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见到,但若是命定如此的话,她宁愿这漫长的生命里,这个眼神永远都不属于她。
也不想要流魂就这样出现在她的面前,那么的虚弱,那么的无力,像是随时随地都会消失在这世间一眼:“影儿,其实……其实我不是,不是没有,喜欢你。”
流魂断断续续的说着话,嘴角带着笑意,身上很痛,从伤口的位置,一点点的溃散,变得像烟火一样,绚烂而短暂的存在着,然后消失,影儿拼命摇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拼命抱紧流魂。
拼命拼命的将他抱紧。
但是没有用,流魂的身子始终是化作了烟雾,在这天地间完全消失,最后一缕烟尘也完全不在的时候,影儿愣在原地,她知道,这一次流魂是真的不会回来了,不管是爱着朱宝儿的流魂,还是那个说着喜欢他的流魂,都不会再回来了。
那一刻,影儿只有一个心思,若是能再重来一次的话,她一定,一定在第一时间就告诉流魂所有的真相,她不会再扮演朱宝儿,而是会以影儿的身份留在他的身边,哪怕他不接受也好,怎样都好,起码不会变成今日这样。
思来想去,这一切,竟是她自己在自作自受,只是所有的后果,流魂替她承担了而已。
瓢泼大雨毫不留情的落在影儿的身上,但是她像是丝毫没有察觉一样跌坐在原地,全身都被雨水淋得湿透也不管不顾,雨水的的冲刷下,像是要将往常的一切全都冲洗干净一样,让她无所遁形,流魂啊,那是她的,流魂啊。
“轰隆……”
一声惊雷响起,将在雨中被冻得瑟瑟抖抖影儿吓得全身颤抖:“不可以,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影儿喃喃自语着,抬头望天:“杀人的是我,骗人的是我,一切都是我,为什么不让我死?老天,你不长眼吗?他做错了什么!”
“他没做错什么,或者说他一直错着,直到今日才做对了唯一一件事情。”一道还算熟悉的声音在影儿的前方不远处响起,半晌之后,一把油纸伞撑在了影儿的头顶,一直修长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起来吧,地上凉。”
“寇敦?寇敦师父!”看清眼前人的相貌后,影儿不但没有起来,反倒是一个转身就跪在了那人的面前:“寇敦师父,你一定能就他的对不对?你救救他吧,让他活着,用我的命来换好不好,我求求你了,我要他,活着……”
说到最后,影儿已经声嘶力竭,整个人都贴在了地面的泥土里,却丝毫都不在意,脸上全是湿的,让人根本分不清到底是雨水更多,还是泪水更多。
寇敦沉默了半晌:“我救不了他,今日来是替流魂告诉你,他错了好久,今日这件事,是做得最对的一次,我该带的话已经带到了,以后,好之为之吧。”话音落下,寇敦叹息一声,将油纸扇递到了影儿的手中,转身离开。
流魂早就知道今日会是这样的结果,他也早就已经想好了要这么做,他知道,只要他不在了,他的那个主任才会放过影儿,也知道只有他不在了,影儿才不会再继续错下去,不会再滥杀无辜,他是一切源头,自然该由他来结束一切。
但是毕竟是自己的徒儿,寇敦终是不舍,在即将离开之前,看着影儿僵硬的背影,还是开口提醒了一句:“我救不了他,现在能救他的只有你而已。”
话音落下,寇敦的身影渐行渐远,影儿的脑海中却一直回荡着这句话,她能救他?她能救他!怎么救,到底该怎么救!
“鹿角,对,鹿角!”慌乱中,影儿终于将那个一直被她珍藏在身上的鹿角给想了起来,那鹿角已经黯淡无光,但是影儿知道,这是流魂重活的希望,捧着鹿角,影儿的嘴角扬起了一丝笑意:“流魂,你会活着的,你要,好好活着呀。”
将鹿角紧握在掌心后,影儿毫不犹豫在自己的掌心中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长长血痕,一点一点的滴在鹿角上,轻声呢喃着:“以我之魂,换你永恒。”
一开始只是轻声说着,但是随着影儿的血越来越多,整个鹿角都变成了血红的颜色,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嘹亮,传到了千里之外,即便雷声轰隆,竟也无法掩盖分毫。
刚离开不久的寇敦听到了这声音,脚步微顿,轻笑了一声,他的徒儿,眼光自然是好的。
百年之后,一枚九睛鹿的蛋重新在这天地间孕育,被人发现后,几番转手,落到了丹云霖王的霖王府中,被一名叫姬安白的女子打开,流魂失去了全部的记忆,但是在隐约中似乎记得,自己心中,似有一人。
“影儿,等我回来。”再次见到影儿的时候,流魂已经恢复了记忆,响起了一切,包括那一个大雨滂沱的夜,影儿看起来与从前好像没有区别,但是流魂知道,她弱了许多,离开丹云之前,他站在桃林外,轻声说着。
影儿在桃林中泪流满面,却从始至终未曾现身。
流魂离开了丹云,这一次不知道过了多久,影儿记不清,但是另一个人却来到了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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