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运河向南不足五里,有一处临时兵站,平日不过几十厢军戍守,可今日此时,大队大队运送军资的舟船却全部猬集在此,全都在不安地向北张望着。
上至负责后勤转运的军将,下至普通民夫,无一例外对于战场态势一无所知,只能通过那一簇簇的黑烟,和传来的巨大交战声,判断北面战事紧急。
“响水湾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都烧了起来?”
“不知道,听说是金军突营……”
“突营?刘帅手中一万多兵马,还有两三万民夫!金兀术手里才多少残军?便是一人一口吐沫都将他们淹死了……”
“可是听着这北面交战,怕不得有上万骑军才能闹出这样的动静?”
运河两岸,纤夫民壮和护卫的厢军都停下了脚步,不安地议论着。唯一的消息还是一条巡河的舟船下来通传的,那舟师上的人也没有细说,只匆匆说了句响水湾大营正被金军突击,便向下游去报信了。而周遭所有护卫辎重的战兵,收到消息,也都在自发地集结起来,北上支援。
就连那些载着弩手的舟船,此时也一条接着一条,向北拼了命地划过去,大战的紧迫,一下子就将这些二线兵马笼住!
此番北伐,宋军一直压着金军打,他们可是太久没有见到过金军,甚至都快忘了,不过五六年前,千余金兵,便能将大宋数万雄师碾碎,轻易追亡逐北!而正自议论间,只看到运河旁的官道之上,又腾起滚滚烟尘,一彪骑军呼啸着扑面而至。
他们大队未停,当先骑将,反倒是带着十余亲卫直奔运河旁警戒的宋军厢军。那骑摘下兜鍪,露出一张契丹人的脸来,朝着迎上来的厢军威风凛凛喝道:“认得我么!”
两岸警戒的厢军,这些日子转运物资,没少同各路兵马打交道,其中自然有人认得这位契丹将主,乃是顾王爷身旁亲卫骑军,因而不敢怠慢,连忙过来招呼:“——耶律将主!你可算到了!前面大营那边好大的动静,只怕不妙啊!”
“还用你们说!”耶律明浦狠狠瞪了一下那位废话有些多的厢军虞侯,又侧耳听了听——远处如雷一般轰鸣滚动的马蹄声、还有那顺着河水飘荡过来的喊杀已经连城一片,前线战局显然已焦灼一处,以至于这里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大营那边有多少金军?前线的刘帅可有什么吩咐传过来?”耶律明浦勒住马,寻了个看着眼熟的厢军虞侯凛然问道。
可这里聚集的人马,又哪里知道前线这时候什么样子,除了传来的只言片语,剩下的也只有揣测了。
那虞侯偏偏还要装作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沉声劝道:“这……什么消息都没传回来呢!耶律将主,响水湾距此只有五里,已经打了半个时辰!咱们之前周围有两三百护军都已赶了过去,却一点音讯没有……将主还需小心呐!”
“说了和没说一样!”耶律明浦听他这样一说,也是再也忍不住,自顾自地嘟哝一声:“直娘贼……这完颜兀术果然拼命了,我说这些天怎么前线皆言金军骑兵在退却,原来是在蓄势,搞这样一场大的。只是他如此这般孤注一掷,是打算把仅剩的底牌全部压上去么?”
说罢,他猛一挥枪,朝着身后轻骑喝道:“不要再吝啬马力,传令全军加速!咱们去援刘光世!”
他的身旁,一直跟在自己身旁的军中参政这时候也靠了上来,冲着他摇头叹息一声:“要不要稍稍缓行,将养一下力气?刘光世组织筹措物资运输是一把好手,可真拉上去打硬仗,还是不太行,若是咱们就这么一头撞进金军大阵之中,马力跟不上,怕是要吃大亏。”
“这时候了,如何还能等?顾王爷舍掉那些辎重,不就是想要留下金军这最后的精锐么!你若是怕了,便留在此处,以后见了,也休得说是王爷亲卫!”耶律明浦听了,难得对这参政发了脾气。
他历经战阵,自然明白一军主将临机处断的难处,自己参政的话固然是稳妥,可若是求稳,他们又为何要采用这样激进的军略!
刘光世带着辎重向前冒进,其中必然有顾渊的暗示,否则他将辎重一点一点运上来,又如何会被完颜宗弼抓了个正着?
而在宋攻金守的大势之下,完颜宗弼此番果决地对着宋人军资做大规模的突击,也完全没有错处——这已经是女真人此时此刻唯一能阻止宋军做大规模突进的办法了。可能否执行下来,双方又各自会花费多少的代价,剩下一切,便全看他们这些厮杀汉手中刀剑!
远处烟尘,升腾得越来越高。
眼看着升起的滚滚黑烟已有十几条!刘光世所部看起来已经危在旦夕,甚至是已被击溃也说不定!拼死一战的女真骑军,看起来已在宋军大营中肆虐,而距离双方开战,不过也只过去半个时辰而已!。。
此时此刻,这位契丹远拦子出身的宋军骑将,心中也只剩下一个简单的念头——大营未必保得住,可他定然要从金军身上扯下块肉去!
……
“顶住!给老子顶住!”
刘光世这时,当真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时,金军骑军正从东、南、北三个方向,如黑潮一样涌入进来,将大片的宋军分割开来,只能在混乱中各自为战。
他最初带着向北想要堵住缺口的那三百甲士这时候已被冲得七零八落,自己身上也多处负创,甲衣残破。
这位御营后军都统制,也只如一员寻常甲士那般,血红着眼,挥舞一柄长刀,不要命地砍杀!女真骑军,显然已经突入到大营核心,开始焚毁辎重,他当然知道这些东西对于宋军此后进兵的重要,这响水湾大营里,是宋军之后十五日的辎重补给,就这样被烧掉,根本不用顾渊治他的罪,便是他自己心里都交代不过去。
万念俱灰中,这位宋军重将甚至都开始同金军做性命相搏,只想着干脆拼掉自己这条性命,说不得顾渊还能念着旧情,给他妻子一场富贵……
此时他周围的圆阵已被金军打破,双方都陷入到不成章法的乱战之中,每时每刻都有兵刃招呼到身上,而他也只觉胳膊都酸软得再也舞不动兵刃,心肺中仿佛有火在燃烧。
沉重的大斧斩落,将当面一名落马的金军骑士连着肩膀劈开,可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一柄长刀从他身后冷不丁地刺来,撩开裙甲,正扎在他屁股上,惹得他一连串的惨叫。
好在身旁还有亲卫及时上前,举盾持刀,将他遮护起来。
刘光世一面捂着身后汩汩冒血的伤口,一面却还在拼命地将那些亲卫驱赶向前:“莫要管老子,杀金贼去!杀了这群金贼!”
他那个亲卫指挥使见状,忙不迭地将这多少已经杀红了眼的一方节帅给拽了回来,贴在他的耳畔朝他吼道:“不必了!不必拼命了将主!顾王爷……顾王爷的援军到了!”
而伴着他的话音,外围的确喊杀滔天,宋人骑军火红的旗帜同金军纠缠在一起,将这场互相算计的乱战,推向了混乱顶点。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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