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葛利高里避开他的目光,回答说。
福明叹了日气。
“什么记录也用不着;现在就应该这样。”他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外面台阶上响起了一阵急剧的脚步声,有人喊叫,又传来一响清脆的单枪射击声。
“妈的,他们在搞些什么鬼名堂?”福明生气地大声说。
一个坐在桌边的人跳了起来,用脚踢开了门。
“怎么回事!”他朝着黑暗里喊道。
丘马科夫走了进来,兴奋地说:“居然是个很机灵的家伙!鬼东西!他从台阶上一跃而下,撒腿就跑。浪费了一颗子弹。无_…_名*小说…*网…W M T X T。C O M整*理*提*供弟兄们在结果他……”
“命令他们把这家伙从院子里拖到胡同里去。”
“我已经吩咐过啦,雅科夫。叶菲莫维奇。”
屋子里寂静了片刻。后来有人抑制着呵欠,问道:“丘马科夫,天气怎么样?
还不晴吗?“
“还有点儿阴。”
“如果下一阵雨,就可以把残雪化光啦。”
“你要下雨干什么!”
“我倒不要下雨。不过我不愿意在烂泥地里走啦。”
葛利高里走到床前,拿起自己的皮帽子。
“你到哪儿去!”福明问“出去清醒清醒。”
葛利高里来到台阶上。从黑云里面钻出来的月亮洒下淡淡的白光。宽大的院于、板棚顶子、像金字塔似的高耸人云的光秃秃的杨树顶盖、披着马衣站在拴马桩旁边的马匹——这一切都笼罩在一层透明的午夜的蓝光中。离台阶几沙绳远的地方,被砍死的红军士兵躺在那里,脑袋浸在闪着暗淡光辉的融雪的水洼里。有三个哥萨克正躬身在死人的身上,低声谈论着。不知道他们在死人旁边干些什么。
“他还喘气哪,真的!”一个哥萨克生气地说。“笨东西,你这是怎么搞的?
对你说过——要往脑袋上砍,唉,你这个半瓶醋!“
押送葛利高里的那个哥萨克声音沙哑地回答说:“快死啦!再折腾一会儿。就会死的……你倒是把他的脑袋扳起来呀!怎么也脱不下来。攥着头发往上抬,这就对啦。喂,现在扶住他。”
哗啦一声水响。一个弯腰站在死人旁边的人挺直了身于。那个声音沙哑的哥萨克,嘴里哼哼着,在剥死人身上的棉袄。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我的手太软,所以他没有立刻死掉。从前,有一回我在家里动手宰猪……扶好啦,别松手时!哦,见鬼……是的,有一回,我动手宰猪,把它的整个喉咙管部割断啦,一直刺到了心口,可是这个该死的东西站了起来,在院于里跑起来啦。跑了好半天!浑身是血,可是还是在跑,嗷嗷直叫。它已经没有法子喘气啦,可是它还活着一这就是说我的手太软啦。好啦,松手吧……还在喘气儿?请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我几乎把他脖子上的大骨头都砍断啦……”
第三个哥萨克张开两手,把从红军战士身上剥下来的棉袄摊开,说道:“左边沾上血啦……还粘手哪,呸,这脏玩意儿!”
“会于的。这又不是猪油,”那个声音沙哑的哥萨克心平气和地说,接着又蹲了下去一“会干的,或者把它洗掉。这算得了什么。”“
“你怎么,还想剥下他的裤子吗?”第一个哥萨克不满意地问。
声音沙哑的哥萨克厉声说:“你要是不耐烦的话,就先去看马好啦,这儿没有你我们什么都于得好!什么也漏不了。”
葛利高里猛地一转身,往屋子里走去。
福明用探索的目光匆匆看了他一眼,站了起来。
“走,咱们到内室去谈谈,这儿吵得太厉害。”
内室很宽敞,烧得很暖和,散发着老鼠和大麻种子气味。有个身材不大、穿着保护色翻领制服的人四仰八叉地睡在床上。稀疏的头发乱蓬蓬的,沾了一层绒毛和鹅毛。脸颊紧贴在肮脏的、没有套干的枕头上。吊灯照在他那很久没有刮的苍白的脸上。
福明唤醒了他,说:“起来吧,卡帕林。有客人来啦。这是自己人——葛利高里·麦列霍夫,从前的中尉,来,你们认识认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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