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田婆子和王林对此见怪不怪,满脸的淡定。
晒谷台专门用来堆晒粮食,强光下自然晒,不过边上的香樟树下倒有几分阴凉。陆彦生在树下待了小半个时辰,只是鬓边出了些薄汗,并不要紧。
陈五娘要推他回去,该吃中饭了,民以食为天,小娘子更将三餐饮食作为头等大事看待,从不含糊对付。
恰好事情已处理完毕,陆彦生含笑点头,“那便回吧。”
话音甫落,三爷匆匆跑了过来。
三爷头戴一顶草帽,下穿打了补丁的布裤子,上面是麻料褂子,浑身晒得黑黢黢,一点都不像富贵人家的爷,陆宅里有些好穿戴的管事都比他体面。
“老七,等等!”
三爷得了信儿后,一口气从田里跑回来,路上没歇过,跑得他上气不接下气,汗水哗哗直流,“听下面人说,你发现称重有问题?”
三爷也是个耿直性子,直来直去的,他说着对陈五娘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陈五娘福了福身。
她还没弄懂七爷发现了什么,树下还是太热了,七爷已经待了半个时辰,再留下去恐引发暑热,便提议道去小账房议事。
三爷连声说好,他一不留神忘记老七是个大病初愈之人。
原来陆彦生在看账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小细节不对。
稻谷收割以后,工人会将谷子连杆带穗一起捆扎好,然后一捆捆垒到牛车上,拉回陆宅到晒谷台卸货,并上秤记录下重量,陆彦生的任务便是核对牛车运输的次数、重量,算出总数登记在账簿上即可。
但他留意到了一个细节。每一车的谷子都会在总重上刨除二十斤的重量,问了小账房的老伙计得知,一车谷子大约是六十捆,每捆都会用麻绳扎紧,一条麻绳大概是五两多一点,六十条正好是二十斤。
陆彦生又问,怎知每条绳子是五两重,老伙计答一贯如此,前几年有人称过。
“去随机取五根绳子来。”
陆彦生决定检验一番,结果绳子取来,上秤一称,竟然只有二两的均重,算下来一车多扣了十多斤斤重量,每日少说有百车,整个秋收算下来,会差数万斤的差异。
折算下来是七八亩水田的产量,虽与陆家数百亩水田相比,不足百分之一,但这是完全可以避免的错误。
三爷一听,赶紧从田里回来了。
他一心扑在田地庄稼上,对这些细节确实过于潦草。绳子的重量是前几年称的,年长日久,绳子产生了磨损,重量自然减少,且后来补了一批更轻的绳子,但抛除毛重时仍旧以五两为标准,这才发生了此等错漏。
“老七不愧是老七,脑子就是活络啊。”
三爷大喜,拍着陆彦生的肩膀连声夸赞。
问题不是今年才出现,平白消失的稻子去了哪里,有没有人知情不报,这小麻绳重量差异的背后,牵涉很多,如今的发现只是冰山一角,下面恐藏着庞然大物。
不过,这些就不用陆彦生操心了,归三爷慢慢去查。
“老七,早些回去休息,身子刚好,别太劳累。”
三爷夸完,记挂他刚大好,忙催陆彦生赶紧回去歇息。
陈五娘刚才已叫田婆子提前回听雪堂了,想必现在已经做好了午饭。听得三爷这样说,陆彦生微微颔首,和三哥道别,同陈五娘回去了。
而小厨房里,田婆子已经做好了饭菜。气温高容易影响人的胃口,于是她做了开胃的小葱拌豆腐、酸菜拌白肉,还用剩下的半块豆腐做了清爽的丝瓜豆腐汤。
“真香啊。”
一进院门小娘子就嗅到了饭食的香味,早上做事的疲惫霎时烟消云散。
先去打水拧干帕子擦了脸和手,喝了两杯冷茶休憩片刻,接着就能用饭了。
今早陆彦生在外面没下过轮椅,几步路都要王林推着走,所以一回听雪堂他就站起来沿着走廊慢慢地走了两圈,陈五娘有些搞不懂,之前想走不能走,怎么现在好了却不愿在人前走动呢?
七爷莫不是过不去心中的坎?
陈五娘一边啃桃子一边探头打量陆彦生,这时候王森进屋帮田婆子摆饭菜,好像猜到了夫人在疑惑什么,低声说,“七爷知道外头的人故意拿他的腿打赌,故意不走给外人看呢。”
噗呲一声,陈五娘忍不住笑了,原来如此,但笑过以后又觉得那些人讨厌,太张狂了,竟然敢拿七爷的痛楚赌钱。
吃饭时小娘子眼睛眨呀眨,喝一口丝瓜豆腐汤就想想事情,一连两碗汤喝下肚,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妙主意。
小娘子忍着笑意同陆彦生说了。
“他们说什么,我又不在意。”
陆彦生用小勺搅着碗中的豆腐,垂眸淡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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