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乙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逃命,她觉得自己这辈子也没这么疯狂地奔跑过,她专挑着偏僻阴暗的巷子里钻,企图混于夜色之中。
她听不到身后有什么动静,但她知道有人在追她,只是身法过于高明,她一时捕捉不到他的脚步声。她告诉自己要冷静,再冷静。渐渐地,她听到了轻微的声响,大概在离她七八丈远的地方。她屏息凝神,将功法催至极限,身影变幻莫测,比屋脊上穿梭的野猫更灵巧几分。
但她越跑越觉得不对劲,那人的脚步不紧不慢,不管她往哪钻,他们一直保持着相同的距离。他并不着急捉她,也丝毫不担心她会跑掉。
这追捕过程足见他对自己身手的自信。
姜小乙跑了半天,体力见底,她拨倒一排竹竿,然后闪身进了一条黑暗的巷子,压制体内翻腾的真气,抓紧时间调息。
一阵风吹过,姜小乙倏然抬头!
一道人影走上她前方的屋檐,缓缓蹲下,身躯挡住大半月色。这人戴着一张面具,遮住整张脸,只露一双眼睛,逆着光,晦暗难明。绑着面具的绳带和他的发丝一同被风吹起,在夜幕下飞扬。
不等她再多思考,那人已从房上跳下来,站到她身前。
这下她看得更真切了,这人身材不算十分高大,比起肖宗镜要更瘦一些。他面具上有黑黄红三种颜色交织,图案像是羽毛,也像是火焰。
他低声发问:“我的人呢?”
这场追逐战没让他的声息产生一丝波澜,他像是在用气声说话,语气很淡,很缓,十分沉稳。
然而这种沉稳却给了姜小乙一种难以言明的矛盾感。
一个真正沉稳之人,该像肖宗镜那样,洗尽人世铅华,素姿立于天地之间。而面前这位给人的感觉并非如此,他的沉稳里透着一股邪气,比起戴王山也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更应像那面具上的色彩一样,是极度张扬而疯狂的,且有许多藏在暗处,不能见人的秘密。他现下的稳重,在姜小乙看来,不过是一种极力的克制,如同烧在河底的火种,需等全部水汽都烤干后,才能吹起燎原的烈焰。
姜小乙咬咬嘴唇,装傻道:“……人?什么人?你是谁啊?”
那人缓缓反问:“你觉得我是谁?”
姜小乙猜了一个她心中最佳,也是最差的答案。
“……重、重明鸟?”
那人淡淡一笑,一掌劈在姜小乙脖颈,她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姜小乙再次醒来时,已被五花大绑,倒在地上。她稍动了动,脖颈被人切晕的位置疼痛难当。她醒来后没有马上出声,先观察了一下四周情况。她身处一个山洞里,面前不远处有一团篝火,篝火旁边有两个熟悉的身影。
刘桢与张青阳。
刘桢的状况看起来比之前好了一些,靠在石壁上休息。他旁边是张青阳,盘腿而坐,正在地上推演算卦,口中念念有词,不知在筹划些什么。
姜小乙后背冒汗,她这是掉进贼窝了啊。
刚想着,山洞口走进来一个人,正是重明鸟。他刚刚不知去了何处,身上半湿,靴子拎在手里,衣摆扎在腰间,袖口和裤腿都挽了起来。刘桢见他回来,问道:“查好了吗?”
他嗯了一声,道:“地势东高西低,方便行事。”
姜小乙闭着眼睛装晕,偷听他们谈话。
不过……此人当真就是重明鸟吗?
真是难以置信……虽然他的声音被面具闷着,不太清楚,但仍能听出他年岁不大。姜小乙感觉,此人最多也就二十岁冒头。要知道,重明鸟比她更早入江湖,朝廷最早对他悬赏是在顺德十三年,也就是北方闹饥荒的那一年。当年重明鸟抢了肇州银库,杀了守库官兵五十余人,震惊朝野。后来顺德十五年,他又趁着乱军侵扰肇州,劫了庆县大狱,再次被悬赏通缉……
如果他就是重明鸟,那最早的惊天大案是一个十五六岁的毛孩子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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