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苟长利局长家的门。卞绍宗为即将到来的见面感到十分紧张,有汗珠像蚯蚓一样从耳朵后面滚下来,他来不及去擦,只是下意识地转转肩关节,让汗珠吸附在衣服纤维里。开门的是个大嫂。大嫂衣着干净利落,脸上是那种只有贫困地区的妇女才有的青黄、土黄相间的颜色,眼神里表现出来的,是那种只有旧时大户人家的下人才有的不土不洋的神情。卞绍宗估计是保姆。保姆用外交辞令式的语境说:〃您好!您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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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第九章:蜕变从行贿开始(3)
卞绍宗赶紧说:〃我是基层学校的,我找苟局长。〃
〃老苟出差了。对了,我是他家的亲戚。〃保姆的身体堵在门中央,一只胳膊看似随意地斜倚在门框上,与身体构成了一个谢绝入内的栅栏。
卞绍宗就觉得此行真是不凑巧,既然苟局长不在家,保姆谢绝入内是合乎清理的。回到九十里铺,他把情况给栾书记汇报了,栾书记马上乐了,说:〃我敢肯定,苟局长肯定在家。〃说着就用玩味的目光瞧着卞绍宗,仿佛是给他一套考题。
卞绍宗一时窘得不知所以,猜不透栾书记这意味深长的目光传达着什么样的信息。这目光足足有一分钟的时候,卞绍宗恍然大悟,仿佛笼罩在他脑海里的一层大雾被这特异的扫帚一样的目光扫干净了,随之,他的脸也陡然通红。他这才发现,要学会走门子,首先应该学会走脑子。自己受高等教育多年,几乎涉猎了所有教育教学领域的相关学科,而走门子的学问,简直是一片空白。
〃保姆能为你开门,已经给你面子了。〃
卞绍宗说:〃是的是的。〃
栾书记说:〃我想听听你下一步去找苟长利的想法。〃
卞绍宗的脑子进入飞速的运转当中。吃一堑,长一智。他以一名当代大学生特有的智慧和知识分子特有的思维,很快就想好了下一步行动的一揽子计划。栾书记会心地笑了,说:〃不愧是优秀教师啊,让保姆挡了一次,引申了这么多的判断和分析,有点政治家的意思了。〃
卞绍宗不好意思的笑了。
卞绍宗再次进城后,是利用中午休息时间直奔苟长利家的。堵在苟长利局长家门口的,还是那位保姆。保姆其实应该已经认出他来了,但还是像第一次的口气问:〃您好,您找?〃
卞绍宗赶紧说:〃阿姨您好,我是基层学校的,是苟局长让我来的,汇报一下工作上的事情。〃他特意对〃苟局长让我来〃六个字加重了语气。
卞绍宗发现保姆的眼珠子飞快地转动了一下,说明这个和自己一样命运的乡下来的女仆在迅速判断他的来意。其实自己比第一次多耍了一点点的小聪明,在保姆那里就见到了明显的反应,卞绍宗不禁为这小小的突破有些得意。保姆说:〃对不起,您来之前,和苟局长联系过吗?工作上的事情,下午上班后,您到单位去找他吧!〃
卞绍宗故意说:〃真糟糕,都提前联系过了,他怎么就不在家呢?好啦,谢谢您!阿姨,我走啦,局长如果回来,就说我已经等不及了,让他下次再和我联系吧。〃说着话,就要转身下楼。
保姆突然就慌了,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说:〃哎呀!既然是局长约来的客人,您就大大方方来呗,请进,赶快进!〃
卞绍宗本来想虚假地固执一番,给她点难堪,但想到自己肩负的历史重任,就赶紧让这个小把戏收场,紧随保姆进了屋。一脚踩进这个陌生的门槛,卞绍宗的心弦再次绷得很紧,脑门的汗就像蚯蚓似的出土了。屋子是个多居室,装修得高雅而富有品位,他什么也顾不上了,飞快地用袖口擦了一下,他想好的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我以这种不礼貌的方式来拜访您,实在是太想见您〃。
事情完全出乎卞绍宗的意料,穿着休闲服的苟长利局长,从沙发上欠起身,像老朋友似的向他伸出了友好的手,卞绍宗赶紧把装有四条香烟的塑料袋往门后一塞,腾出两手,迎了上去。在这个短暂的过程中,局长的手始终礼貌地平伸着,像是迎接一位早就成为忘年交的朋友似的,这使他惶恐得要命,他赶紧握了苟长利的手。苟长利说:〃请坐,请坐,坐坐啊!〃
对面其实有沙发的,但是卞绍宗扯过旁边的一个小马扎,欠起屁股,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放了上去。保姆见卞绍宗受到如此尊贵的礼遇,以为局长终于见到了故交,脸上的肌肉这才松弛下来,退到厨房去了。但苟局长却喊住了她,说:〃王嫂,既然客人和我都是教育系统的,快切个西瓜来。〃
卞绍宗更不会说话了,他万万没想到传说中飞扬跋扈、贪得无厌的苟局长会给他一个素昧平生的小部下来这一手,不知底细的,还以为局长是多么地和蔼可亲、平易近人呢。更令他称奇的是,苟长利第一眼就判断出他是教育系统的,肯定也估计到他的来意了。卞绍宗观察到,苟长利局长的头确实是秃着的,但五官七窍着实陌生得很,可见他当初在领奖台上也就记住了苟长利的秃脑壳,如果不是因为当时这个秃脑壳使他想起了梁山好汉鲁智深,他大概连局长脖子上安放的是什么脑壳也难以记住了。记住一个上级领导不记面相记脑壳,本身说明了自己的幼稚和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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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第十章:权术是门课(1)
〃苟局长,来您家里,实在是打扰您了。〃
〃别客气,都从事的教育事业,不要见外,你是哪个学校的?是城区学校的吧?〃
〃不是,我是农村学校的?〃
〃农村?怎么看着不像啊?气质很不错嘛!〃
〃我是九十里铺中学的。〃卞绍宗只好自报家门,原来还自恋地猜测苟长利是否记得领奖台上的他,现在看来自己实在聪明得过头了。
苟长利〃哦〃了一声,就不再说话。
卞绍宗发现,提起九十里铺中学,苟长利的眉头微微地跳了一下。他想,苟长利是不是由九十里铺中学联想到了周元宝呢?那该是他心口上多大的隐痛啊!据周元宝给九十里铺的老师讲,自从调进了县二中,他再也没有去苟长利家送过鸡,苟长利也再没有到县二中去检查过工作。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情,弄得县二中的领导很尴尬。
切好的西瓜端上来了。卞绍宗完全乱了方寸,那西瓜,岂能是他卞绍宗吃的?卞绍宗头皮一硬,不假思索地就脱口而出:〃苟局长,我想,我想调进城区学校。〃说着话,赶紧从兜里掏出调动申请和自己的情况介绍。
苟局长说:〃吃西瓜,吃西瓜吧!〃看了他的调动申请和简历,苟长利抬起头,目光里突然充满了忧郁和庄严,视野里仿佛是全县农村的广大教职员工似的,〃对于你,我们是知道的,当年主动申请支援农村教育第一线,是我们学习的榜样啊。现在农村教师的日子都不好过,我们当领导的,心里也难受啊。你的身份不同于一般大学生,如果要返城,对当前大学生毕业分配的副作用就太大了。〃听口气,苟长利终于把自己对上号了。
一句话,说得卞绍宗心情突然复杂起来,但他仍然坚持着:〃我的请求,希望您给予照顾。〃
〃你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现在农村教师都往城里挤,城区学校教师的饱和状态,你们应该是清楚的。〃
〃局长,我求求您了。〃
〃你的事情,我们研究时再说吧。〃 苟长利微微张了张嘴,他张嘴是为了打哈欠,嘴本来要张得大一些的,但他显然有意努力控制了,出于礼貌,变成了小口。卞绍宗这才注意到,他的休闲服其实是睡衣睡裤,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打扰,苟局长早就进入惬意的午休状态了。他赶紧起身告辞。
苟局长却迅速从沙发上起了身,从门后把他的塑料袋拎起来,说:〃扎根农村教育事业很不容易的,你来就来了,我欢迎,都是一个战壕里的同志,你拿这个干什么,你这是瞧不起我啊。〃
卞绍宗推挡了一下,赶紧一溜烟地从门里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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