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抚摸着一页页的打印纸,不由自主地回想到过去。
作为接班人到公司实习时,父亲安东尼奥?伊莱特给默特里安排了一位助理。助理小姐看上去年轻得过分,默特里向父亲提出抗议:&ldo;我的性生活十分规律,不必安插这种货色。&rdo;
被冠以&ldo;这种货色&rdo;名头的助理波澜不惊,默特里得到了一个尴尬的解释:&ldo;不是你想的那样――罗曼尼是ai助理,长久以来在辅佐公司发展。&rdo;
人工智能已经研究到这种境界了吗。结论是否定的。拟人化的ai并未出现,何谈如此以假乱真的表象。默特里惊疑未定地与ai小姐共事一段时间,对智能程度怀有放备。
&ldo;默特里先生,这座度假村的企划不能得到显著盈利,请重新考虑。&rdo;ai小姐平静地驳回一份文件,默特里挑眉:&ldo;约兰农村评估后的地理、经济效益都属上层,度假村项目不可能有差错。你是在怀疑我的判断?ai也懂&lso;怀疑&rso;的成分?&rdo;
&ldo;或者说,你的智能不足以决断这样复杂的项目?父亲竟然依赖ai,可真是糊涂。&rdo;
罗曼尼没有露出不甘的表情。默特里失望了一瞬间。不过,ai如果能感到不甘,才是见鬼了吧。
她镇定自如地指出:&ldo;当地州政府近期有增筑高铁的动向,综合山脉环境,五年内贯穿约兰农场的可能性高达8031。过量的噪音与交通污染会极大程度阻碍度假村的盈利,请重新考虑此项目。&rdo;
默特里目瞪口呆。
冷淡的ai工作效率十分优秀,批注的建议几乎都不能更加完美。默特里暗中观察数天,对ai小姐的兴趣甚至超过了工作本身。罗曼尼把新的分析报告整理成册,他还是忍不住问:&ldo;你真的是人工智能?不会是父亲聘请的高管来坑我一把?&rdo;
罗曼尼的动作出现了短暂的迟缓,很快回复说:&ldo;猜测错误。您应该把精力放在学习实践上。&rdo;
默特里不相信她敷衍的态度,还在思考要怎么揭穿安东尼奥董事苦心部署的骗局。还没有付诸行动,在一天下班回家时,一位股民从车库钻出来朝他泼上浓硫酸――
罗曼尼闪电般地挡在他前面,腐蚀的液体全数黏附在年轻的ai助理身上。
股民逮捕归案后安东尼奥赶来,同时带来了神奇的液态凝胶。罗曼尼的烧焦部位涂抹上凝胶后,十分钟之内肉眼可见地恢复如初。
哪怕再怀疑,默特里也认识到,这个女孩不可能是人类。
这一瞬间,他很难描述自己的感觉。失落,愤怒,庆幸。一切的情绪都消失在罗曼尼冰冷空洞的眼神中。
&ldo;罗曼尼是我的私有ai,不受科学所登记,那群老家伙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惹出天大的麻烦。&rdo;安东尼奥说,&ldo;丑闻啦,热度啦,往死里扣&lso;大财团拒绝技术共享,阻碍ai发展五十年&rso;这样的新闻标题。因此我一直没公布罗曼尼的存在。比起ai助理,她更适合透明助理这样的称谓。&rdo;
共事一段时间后,默特里离开了罗曼尼的辅助,开始独当一面。罗曼尼回到了董事长办公室的帷帐之后。默特里偶尔见他父亲,能见到她礼貌疏离的微笑。
不管任何人,任何时间,她都是那样冷漠着,高高在上着。
母亲去世后,默特里在墓园献上一束花,躲开记者无止境的连珠炮轰。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屋顶上,草地上,他的全身,都湿淋淋着。心里的烦闷像雨天阴雾挥之不散的时候,头顶恰到好处地出现一把伞。
个子娇小的ai小姐平静举到有些勉强的高度,依然是波澜不惊的语气:&ldo;默特里先生,请尽快避雨烘干。&rdo;
在那个雨天里,他一动不动,忽然问:&ldo;没有感情的世界,是怎么样的?&rdo;
罗曼尼严谨地回答:&ldo;因为缺少感情,我无法做出显著意义的回答。&rdo;
默特里自顾自地说:&ldo;我感到生活很累。太多人,太多情绪。如果能像你一样该多好――没有感情,只是世界的旁观者。&rdo;
罗曼尼闭上嘴,把伞往那边再偏了偏。
&ldo;哈,父亲说的话,我体会到了――缪斯。&rdo;默特里说,&ldo;罗曼尼,你的确是……最完美的人类。&rdo;
如果被这样评价,有人会喜笑颜开,嗔笑他太过戏弄,又雀跃不已。有人会感到尴尬,谦虚说是您谬赞。
罗曼尼只是走在路上,沉默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代替了语言功能。
十七年前资方阿曼达突然死亡给公司造成重创。似乎有人买走了那位神奇的ai。默特里不算很在意这件事情。因为他是一个在阳光下与其他人并无两样的庸人,而她是冷眼旁观着庸人闹剧的完美人类而已。
庸人的举动,不会为她带来一丝波动。
但是――
十七年后的默特里翻开文件。如果这是安东尼奥董事长、和他默特里总裁过去数十年被蒙在鼓里的骗局――
如果那位ai,并不是完美的人类?
他过去执念的一切,好像都成为了一桩滑稽喜剧。
&ldo;roayne,&rdo;默特里轻声自言自语,&ldo;whoareyou?&rdo;
石人睁开了眼睛。他闻到一股食物的香气,虽然不饿,但很自然地醒了。在沉闷的思绪中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人敲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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