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姐对自己还是蛮有信心的么,不看看你们公司另外那个组的设计吗?”我接过他递上来的那本伦迪小组的策划案提纲简介。一页页地翻,越看我的眉头皱得越紧。那天文彬说老板要推UV中水系统,我没太当回事。没想到竟然被伦迪他们用得那么好。无论价格还是节能能力,都比我预料的要高很多,老板根本是为了推这个新产品而赔着本在做。
“你觉得你有胜过他的可能?”陈瑞涵问。
我开始心慌,伦迪的设计是出乎我意料的。就是文彬他们那个策划也不一定比得过伦迪他们组,那我们不是白花功夫了?放下本子,我不再顾面子,看着陈瑞涵说:“陈总,你让我做的我都有去努力过了。希望这次你能帮我。”
“帮你?机会给你了,你不懂得好好珍惜,还要别人怎么帮你?难道你以为每个跟你上过床的男人都要为你负责到底吗?”
不可置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在这个屋子里听到这话让我对自己还坐在里面感到羞耻。难道他从一开始就以为我找他是因为要他对那次一夜情负责?拿起包,控制着自己怒火打开门走了出去。又回到原点,丢了工作老爸养去。
一天积累下来的委屈和刚才受到的侮辱让我很想大哭一场。习惯性地拿起手机拨出熟悉的号码。“喂,石然你在哪里?”
对方的信号有些不好,听不太清楚。“小培吗?我在苏州呢。正要回来。怎么了?”
“我想见你。”听到他温和的声音,突然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有了可以透出这浑浊的生活去透口气的希望,声音里竟然带了哭腔。
“你怎么了?”石然在电话那里显得有些担心,又说:“回来要四个小时,我到了去看你。你先回去睡觉。”
不行,我根本睡不着了。如果现在不找人说出我面对背叛的愤怒,不找个坚强的怀抱好好哭一场的话,我会疯掉的。我知道这很懦弱,但是我本来就不是喜欢心计争斗的人。要我在这么一天之内适应这一切黑暗,掩藏自己的情绪,并且被人羞辱后还假装没事,真是太太太难了。“石然,我去找你。”
“小培,你……”夏末的江南,天气总是很怪。突然开始下雨,让信号更加不好。我听不清石然说什么,断线后就再也打不通了。发了消息过去,说在离上海50公里的那个休息站见,就立刻任性地开车上了高速。
现在,我只想见到石然。只有他,才能安慰我所有的情绪。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雨一直下,眼前的黑和我心中的茫然成正比。我不知道自己的脑袋里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该想什么,似乎全部思维都停住了。是被陈瑞涵的态度气到了吗?是让小组成员的背叛伤害了吗?是恨自己不够强大而给林文彬这种小人钻了空子吗?都是,都是!开着车子,心却是空的。
陈瑞涵最后那句话很伤人,但是他并没有错。妈妈很早就说过:女孩子对自己身体矜持,才可以得到男人的尊重。我相信她说的,但是作为八十年代后,我们对自己的身体有另一种信仰:爱是做出来的。
法国著名社会学家说过:不懂得关爱自己身体需要的女人,活着就连动物都不如。姐妹淘里,无论是看起来傻气霸道的末末,还是前卫真我的范妮,甚至是理性智慧的小麦,对用身体陪伴着心去爱都是从不怀疑的。
我们错了吗?没有。父母说得没道理吗?也不是。
要理解身体和爱的道理并不容易。如果你执着于身体,也许一辈子也不会懂得用它来爱的快乐。如果你像我一样轻易睡上了陈瑞涵的床,那么现在就深刻地明白了妈妈的道理。即使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他为那一夜负责,在他眼里,轻浮的文小培就是个用身体来交换的女人。所以不管我怎么努力,都会轻易被他的一句话打倒。
想哭,眼泪却掉不下来。我的泪腺总是只对石然低头。所以必须去找他,他是了解我的,他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
高速公路的电子板上显示:前方有段路积水要关闭,所有车子绕路省道。堵在出口的时候,我又试着联系石然。可是中国电信总是关键时刻失效,亏他们还厚颜无耻做那种遇难急救广告。再发消息告诉他我要绕走省道后,便下了高速。并不宽敞的省道因为高速公路的关闭和下雨天的糟糕路况变得更拥挤,不出十分钟就开始堵车。等了一个小时,听见雨中有警铃声,再看前面有几辆车已经掉头,我知道是出了车祸。这样的情况下,恐怕还要再等上几个小时,心里的烦躁让我不顾一切钻进旁边的陌生小路,想要绕出这片黑暗。
田间的阡陌小道,放在阳光灿烂的日子是甜蜜的解放,放在现在就是驾车人的折磨。雨让混着泥的路更难开了,突然间感觉车子有些偏。似乎是轮胎漏气,又好象是车身某个零件出了毛病。再开一段,问题更加严重。心中就算再难受,命还是要的。停下车去检查,可是找不到原因。拿起电话打给石然,他的手机转去秘书台了,留言告诉他我的车坏了。给车友会打急救电话后,我回到车上等待拖车。脑袋里想着案子,想着小组的内鬼,想着陈瑞涵轻蔑的语气,想着石然现在在哪里。闷在小小的车厢里看着满世界的大雨,我要爆炸了。
不知道等了多久,感觉自己有些冷。刚才出去检查车况的时候被雨打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很难受,拖车还没来,估计是路上还在堵的关系。不知道能不能见到石然,心里的无助无奈把女强人的幻影打得粉碎。不由想起珠珠,那个看上去并不出色的女人。如果是她被困在这里,背着大尿布袋的BB爸一定会奋力找到她吧。这个世界如果有个人把你放进他心里去记挂,一定很幸福。
胡思乱想特别磨时间,开始后悔任性地来找石然了。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只知道找这个不属于我的肩膀解决问题。哭完一场又怎么样?现在这样的时刻,一切还是要靠自己去撑。不知道是不是水气入了骨,竟然有点发烧前的头晕。求上帝千万别惩罚我,病可以磨去人的所有意志。昏昏沉沉中看见有车灯的光线照上来,转身向身后看去,大雨中出现一辆越野车的影子。
石然!只有这个人才不在乎用花翘的跑车来显示自己的身价,而是选择能翻山越岭把世界压在脚下的HUMMER(悍马)。
推开门冲了出去,如果这时候需要剥开身体挖出心来证明激动,我也是愿意的。这个世界最为可怕的事情就是独自面对黑暗,现在石然在我心目中就像救世的上帝,而亮着灯的悍马如同撒满阳光的天堂一样吸引我的灵魂。
“你怎么找来的?”见到他让我以为自己在拍电影。石然也从车里走下来,跑上前去抱住他的身体。确定不是梦后,赶紧先发泄好奇心。
“刚才看见高速公路关闭,省道也堵了,我又没办法联系上你。所以打电话去车友会查你GPS的位置。他们告诉我你车子坏了被困在这里,我就找来了。”现在我真要感谢发明GPS的科学家,还有给石然生了超级聪明脑袋的叔叔阿姨。石然边说边搂着我进了他车里。宽敞地后座和他特意为我开的暖风,让我全身的毛孔开始放松。
“刚才我以为我要死在这里了。”我抓紧那件BURBERRY的格子领子,把身上的湿传过去,顺便偷点体温过来。
“死在这里,那你的处男计划怎么办?”这个时候他还记得调侃我。
范妮说不管生活有多难,她都要活下去,因为到目前为止她还没玩过处男,这样的人生不完整。当然这“理想”是玩笑话,却被末末发扬光大,用于鼓励姐妹淘里对生活绝望的成员。如果说过了二十岁的处女不比熊猫多,那么过了十八岁的处男就是恐龙了,所以大家就有理由永远活下去。有次开玩笑讲给石然听,他居然还记得。
笑了,他就是有办法点燃人的心情。泪腺也向“主”低下头,笑出的眼泪源源不断流下。什么话都不需要说,只要靠着他,我就觉得安心。贪婪地汲取着他的温度,突然脑袋里冒出许多疑问:为什么我会害怕告诉他我其实很想喜欢他,如果说出来他会喜欢上我吗?疼爱我对他只是一种习惯吗?为什么他有这样的习惯呢?
“石然……”还是没有勇气问出来。
“你在发烧,好好睡一下。刚才车友会说拖车已经出来了,估计高速一通就能到。”石然挖出一条毯子,轻轻盖在我身上。
发烧了?好。现在我就希望意志能崩溃,这样没准会问出理智存在时不会问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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