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我的好弗莱齐埃先生。”茜博太太走进法律顾问的办公室,声音甜咪咪地说,“噢,您的门房跟我说,您要从这儿搬走了,是吗?……”
“是的,我亲爱的茜博太太;我在布朗大夫那幢房子的二楼租了套住房,就在他的上面。我正想办法借两三千法郎,准备买点家具,把屋子布置得像个样,喔,屋子很漂亮,房东新修过的。我已经跟您说过,现在由我代理德·玛维尔庭长和您的利益……我要不干这个代理办案的行当了,我要正式注册律师公会,因此得有个很好的住房。要注册巴黎律师公会,得有像样的家具,还得有一个书房,等等。我是法学博士,作过实习,如今又有很有势力的靠山……噢,我们的事到哪一步了?”
“我有笔积蓄存在银行里,”茜博太太对他说,“我没多少钱,二十五年来省吃俭用,就剩下这三千法郎,要是您愿意接受……您就给我来一张兑款单,像雷莫南克说的,因为我什么都不懂,别人教给我怎么办,我才知道怎么办……”
“不,律师公会条例是严禁律师出兑款单的;我给您出一张收据吧,百分之五的利息,要是我能在邦斯的遗产中为您争取到一千二百法郎的终身年金,您把收据再还给我。”
茜博太太上了圈套,没有作声。
“不作声就是默认。”弗莱齐埃接着说,“您明天给我把钱送来。”
“啊!我很乐意先付您酬金,”茜博太太说,“这样我的年金也就跑不掉了。”
“我们的事到哪一步了?”弗莱齐埃点了点头说,“我昨天晚上见了布朗,据说您在狠狠地折磨您的病人……要是再像昨天那样来一场,他胆囊里准会生结石……对他要悠着点,明白吧,我亲爱的茜博太太,不要弄得良心不安。这样活不长的。”
“什么良心不良心,别再折腾我了!……您莫非还想跟我提断头台?邦斯先生,是个老顽固!您不了解他!是他惹我的!再没有比他更坏的人了,他的亲戚说得对,他呀,人又奸诈,报复心很重,还顽固……马古斯先生在家,这事我跟您说过的,他在等着您。”
“我!……我跟您同时赶到。您年金多少就看这套收藏品的价值了;要是有八十万法郎,您可以得一千五百法郎的终身年金……可是一大笔啊!”
“那我这就去跟他们说,估价要认认真真的。”
一个小时之后,趁邦斯睡得正死——施穆克让他喝了点安神的药水,药是大夫开的,可茜博太太背着德国人加大了一倍的剂量——弗莱齐埃,雷莫南克和马古斯这三个恶魔,把老音乐家的一千七百件藏品一件一件地仔细看了个遍。
施穆克也睡着了,这些乌鸦嗅着死尸,无法无天。
“别作声!”每当马古斯见到一副杰作,就像醉了似的,跟雷莫南克争辩,告诉他该值多少钱时,茜博太太都少不了这样提醒一句。
四个贪心的家伙,各怀鬼胎,都巴不得邦斯早死,如今趁他熟睡,都在仔细地掂量他的遗产,这场面,实在让人寒心。他们给客厅里的东西都估了价,整整花了三个小时。
“这里的东西,平均每件值一千法郎。”非常吝啬的老犹太人说。
“那总共就是一百七十万法郎了!”弗莱齐埃惊叫道。
“我看没有。”马古斯继续说道,眼里发出道道寒光,“我最多出八十万法郎;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些东西要在店里存多少时间……有的珍品十年都卖不出去,当初进的价,加上复利,就贵一倍了;可我要是买,是要付现钱的。”
“房间里有不少彩绘玻璃,珐琅,细密画,金银鼻烟壶。”
雷莫南克提醒说。
“能去看看吗?”弗莱齐埃问。
“我去看看他是否睡死了。”茜博太太回答说。
女门房打了个手势,三只猛禽便扑进了屋子。
“珍品在那里!”马古斯指了指客厅,说道,他的毛胡须每一根都在抖动。“可这儿的东西值钱!太值钱了!就是君主的宝库里也没有比这更漂亮的东西了。”
一见鼻烟壶,雷莫南克眼睛唰地一亮,就像红宝石似的炯炯发光。弗莱齐埃则不动声色,冷冷的,如同一条蛇伸着身子,扯着扁扁的脑袋,那模样恰似画家笔下的墨菲斯托菲里斯。这三个不同的吝啬鬼,见了黄金不要命,就像魔鬼对天堂的露水一样饥渴;他们不约而同地朝拥有如此宝物的主人看了一眼,因为主人动了一下,像正做恶梦。在三道魔光的照射下,病人突然睁开眼睛,发出刺耳的叫喊声:“有贼!……他们在这儿!……警察快来!他们要杀我!”
显然,他人虽然已经醒了,但还在继续做梦,因为他从床上坐了起来,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翻着白眼,直勾勾的,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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