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爷,大奶奶来了。”
文秀在旁边轻喊。官氏神色惨淡,默默地垂泪。他不便再停留,说了几句劝慰的话,出房,折向后角门。
渌水亭中,薗次他们在等着……
泥莲刚倩藕丝萦(1)
一匹雪白的骏马上,骑着一位英气逼人的少年公子,不疾不徐的向什刹后海,左都御史的府第而来。后跟四个劲装打扮的随从。领先的一位,阿谀着:
“今天,那一阵连环箭射得好!连中三元,说不定哥儿日后当真连中三元,这是预报吉兆呢!”
马上的公子“嗤”的一声,笑了:
“天底下的人,射箭连中三元的多着呢,照这么说,宫里单给这些‘三元’住,都住不下。”
另三个随从暴出一阵大笑,笑得先前那一个,脸上讪讪的:
“论骑射,咱们满人,别说哥儿们,连格格们,精的也多呢,可是,谁像咱们哥儿,又习满文,又习汉文,这么文武全才呀?那些不读书识字儿的,‘三元’可也轮不到他们。”
“也轮不到我!第一,我的满文不说了,汉文,比人家汉人差得远呢。第二,便比人家强,咱们大清朝开国以来,就没有满人科考入鼎甲的;别说‘元’了。科考,本来也不是为满人设的,原是给汉人设的功名正途。”
“说的是呐,咱们老爷也没中举,也没‘三元’,不也做了御史大人了?‘三元’,咱们满人可不稀罕!”
另一个随从接口,纳兰容若笑笑,懒得答理他们了,双腿一夹,率先驰向东角门。早有小厮迎上来,接了马鞭、马缰。只见他书房里的书僮,叫喜儿的,笑嘻嘻的迎上,来,打个千,报告:
“大爷,来了远客了。”
“谁呀?”
“姑太太家的蓉姑娘。”
他早就听过父母商议,派人接姑妈家的女儿到京里来。这位姑妈,嫁的是个汉军道台,一直在江南。一切的印象,不过是家人口中的传述:姑父姓谢,先人虽从龙入关,本人却是好文不好武,一心向往耕读生涯。派到江南,做着不大不小的官儿。成天和江南文士吟咏酬唱,诗酒流连。几次有机会活动调进京来,倒是他不愿意,因此,一向也没见过。只在逢年过节,自有人带着南方的特产土仪上京送礼,总也见母亲打点着礼物回“姑太太”的礼。如此而已。
直到近几月,才又听说,姑妈染上时疫病故了,临终托人带信,要娘家派人把唯一的女儿,小名儿叫佩蓉的姑娘接到京里教养。因为姑父若不续弦,姑娘没人照应,若续弦,又怕姑娘受委曲。而且,膝下就这么一根苗,人丁单弱,失恃之后,无人呵护教养,姑父的文人天性,是不管事的,怕因之误了姑娘一辈子,唯有交给素来相契的二嫂子,才能安心瞑目。
因此,待佩蓉姑娘满了热孝,这边就派了妥当的家人南下接外甥女去了。家里,帮着母亲当家的锡三嫂子,也忙着给未见过面的”蓉妹妹”安排住处,打点衣裳。
“依我瞧,就住‘珊瑚阁’吧?单独的小院子,也紧密;离我们西跨院不多远,照应方便;前边还有她大哥哥的‘花间草堂’,给她保镖……”
锡三奶奶说到这儿,早把她的二婶娘觉罗氏夫人笑得撑不住弯了腰:
“靠我们容官保镖?没见他出门,还得带著保镖呢!”
笑了一会儿,又指着容若:
“你这妹妹,可是个女翰林,从小跟她爹读书识字儿的。竟当男孩子养的,也请先生在家教导,请的还全是江南有名有姓的……我可记不得那些个什么布衣凤凰的。你比人家大了三岁,可提防着教人家比了下去。”
容若只笑:
“耳闻不如目睹,真见到,才分高下呢!”
“告诉你,容兄弟,不比也罢,你这亏吃定了。”
锡三奶奶取笑说。容若可不服气:
“三嫂子,有这理吗?还没见真章,就输定了?”
“能不输吗?你要不如人家,就不用说了。你就算此人家高明,一则,你是个哥儿,二则,到底大了三岁,赢了,不是该的?还能神气吗?太太说这话是不是?”
“瞎!”
容若不由泄气,觉罗夫人笑着警告:
“可不许欺负你蓉妹妹,可怜没娘的孩子,可得多疼着人家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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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莲刚倩藕丝萦(2)
“这可真‘融’到一处了,我们这儿有个容官,她们那儿是个蓉妞,太太要喊一声‘容儿’,可全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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