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互相记得、互相看见,因为我的头脑发向你的信号被屏蔽了,而你的也同样,你看,我们之间的距离能够拉进,实际上是因为我们的头脑不能相通,有时候想到这个,我会觉得这是种古怪的矛盾。”他说到这里时,我脑海里浮现出李云桐的影子,这段叙述几乎完整地解释了李云桐被人遗忘的过程——还有余非自己被人忘记的过程。这件神秘的事情,说白了就是这么简单,他们就这样一点点地被人忘记了。
余非眼睛直视前方,低声道:“到了第三阶段阶段,功能区所发出的信息,会抑制信号接收者的大脑,使其无法翻译与发信号者相关的一切信息,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表示,我站在你的面前,你的眼睛看到我,你的耳朵听到我说话,你的身体可以触摸到我,你的鼻子也可以闻到我——你的一切感觉都没有问题,可是,这一切的感觉传到大脑之后,那个功能区发挥了作用,它发现这些感觉是与我这样一个信号发布者相关的,便将这些感觉阻挡住了,没有传递给你的意识——于是你也就不知道我的存在,你的一切感觉,因为缺乏了大脑的翻译机制,而无法被你认知。由于阻挡这种感觉需要消耗大量的能量——大脑本身是一个精确的器官,它的一切设计都天然含有节能的功能——为了避免能量被不必要的消耗,在接收到这样的信息之后,大脑便会自动对身体发出指令,使得身体尽量避免接收这样的信号,譬如尽量在消失者身边绕道而行避免接触、远离消失者存在的区域等等。”这一段解释让我恍然大悟:怪不得人们都在顾全身边绕道而行,原来是这个道理。
他继续说着:“同时,在第三阶段,功能区会作用于消失者本人的大脑,使消失者的大脑形成某些回路——这是一种复杂的电路,它形成之后,消失者对于世界的看法会发生改变,他会近乎本能地害怕周围的一切人类——可以这么说,那个新形成的回路,表示消失者已经变成了一种新的生命,因为这个回路让消失者感到其他人都是异类,这世界上他唯一的同类就是他自己。消失者进入这一阶段之后,会竭力避免和其他人靠近,尤其是避免身体上的接触——我在其他人家中见到的那些寄生者,全部都处于第二阶段,当他们到达第三阶段的时候,便会自动从其他人家种搬出去,因为他们头脑中新形成的回路,使得他们无法和其他人居住在一起——这就好像人类无法和其他动物生活在同一个笼子里,或者说,人类无法和鬼住在一个屋檐下,这种排斥是相同的。你明白了没有?有什么问题吗?”
他说到这里时,我想起租书店那个黑衣人对我的畏惧,没错,他似乎很怕我接触到他,原来是他大脑里的回路再作怪。那会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假如全世界的人,你都渴望亲近,却又恐惧他们的亲近,那是怎样令人撕裂的矛盾?我觉得自己无法承受那样的感觉,不敢想像,有一天我自己竟会落到那种境地!
“等等,让我想想。”我朝他挥了挥手,他不再说话,默默在我身边走着。我觉得头脑里乱糟糟的,脚步时快时慢,有时候突然停下来,怔怔地想上好半天,才重新开始走动。
我慢慢回想所发生的一切,试着用余非告诉我的原理来解释那些事情——几乎所有的问题都得到了解决,只剩下三个问题,让我感到疑惑不解。
第一个问题是关于孟玲的。我不明白,既然孟玲天天和我们住在一起,而且我们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是孟玲这个人做的,也知道她长什么样——也就是说,我们头脑里所有关于孟玲的资料都应该和孟玲这个实体自动产生关联,照这么来看,我们头脑里根本就不应该有“孟玲”这个概念,关于她的一切都应该早已被删除了,即便我是个潜伏者,但是在我还没有变成潜伏者之前,我就没有忘记过关于孟玲的事情,这件事完全不符合余非所说的道理。
我们甚至不应该记得在我们周围曾经发生过那些怪事,因为那些怪事也是与孟玲相关联的,关于那些怪事的记忆也应该和孟玲她本人的唯一识别信息一起被删除。
“你问得很对,”听我这么说了之后,余非点了点头,“所以我才说,必须先跟你说明白原理再来说孟玲的事——因为孟玲是一个特例。”
“特例?”我疑惑地看着他。
“是的。”他点了点头,“你想想,既然这种事情的发生来自于大脑的功能区,那么,假如一个人的大脑有病的话……”接下来他说的话我没有留意听,我的脑海里忽然闪过某个人的影子——在孟玲母亲家附近那条小巷子里遇到的那个智彰男人,他不就是一直都记得孟玲吗?当我和欧阳离开厂房的时候,欧阳的脑子里正在忘记孟玲,因为他和孟玲直接见面了——我没有忘记孟玲,是因为我已经成为了一个潜伏者,而那个智障男人也曾经和孟玲面对面地近距离接触过,他没有忘记孟玲,是因为他的脑子不正常!对的,一定是这样,既然这种遗忘原本就是大脑的作用,那么,假如一个人的脑子有病的话,也许他的病灶正好会影响功能区的发挥……我总算想明白了这点,怪不得在302号房的时候,余非发现我的头疼后会那么高兴,他一定是认为,也许是我的头疼影响了功能区,他不原意我也成为一个消失者——然而那并不是头疼的影响,我的确即将成为一个消失者。我看了他一眼,悄悄叹了一口气——虽然明白了这个,孟玲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余非没有注意到我走神,仍旧在继续说着:“……巧的是,我虽然去过你们房间很多次,却从来没有遇到过孟玲,只是在那天夜里,你们去喝咖啡的时候,我才发现你们还有一位室友。后来,在网上,你告诉我你们家里发生了一些怪事。我这才明白,原来孟玲本人也是一个消失者。为了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我跑到你们家里去找她,和以前一样,不过那次你们不在家——当然,就算你们在家,你么也不会记得我来过——孟玲一个人呆在家里,看到我,她呆了一呆。我也有些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尤其让我不明白的是,你们根本就不应该注意到她的存在——而实际情况是,她不但在房间里留下了各种痕迹,而且还让你们猜到了她是谁——你没发现这不正常吗?她本来应该销毁关于她存在的一切证据的。”
“对,这是怎么回事?”他这么一说,我又想起一件事来:书店老板不是一直都记得他吗?可是他和我接触过之后,应当已经接收到从我这里转发出去的关于孟玲的信息,那么他怎么还能记得她呢?
“所以我就直接问她是怎么回事,”他说,“她说她也不明白,事情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发生了,她本来也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和许小冰一起搬到了那里,谁知道没过几天,许小冰就不认识她是谁了,所有的人都不记得她,一转身就忘记了她的存在,许小冰甚至面对她留下的痕迹都熟视无睹。这个情况起初让她很困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是,呵呵,说起来,这也是女孩子的小狡猾,她灵机一动:既然所有的人都不记得孟玲是谁了,那么她改变一个名字总可以了?所以她在许小冰和她见面的时候,开始自称是‘刘芳’,并且自称是她的邻居,这种称呼一直延续到你搬进来。这样一来,我可以想象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她已经处在第二阶段,你和许小冰每一次对她的信息删除都是十分彻底的,尤其是许小冰,她比你先认识孟玲,所以,在孟玲以‘孟玲’这个名字和她交往的日子里,所有关于孟玲的一切都被删除了,连同她留下的那些痕迹的记忆,她也不记得。她的脑子里没有‘孟玲’这个名字,而你的脑子里从来就没有‘孟玲’这个名字的出现,只是经常出现‘刘芳’这个名字,并且也很快被删除了。这样会出现什么情况呢?呵呵,由于‘刘芳’是你们的邻居,所以你们不会想到所有那些怪事就是她做的,因此,即使你们和‘刘芳’继续近距离接触,不断接收到她的信息,但是,由于你们脑子里的记忆存储系统,没有将‘刘芳’和那些怪事作为相关联的记忆,所以,关于那些古怪事情的记忆便被保留下来了;后来,当你们查到了‘孟玲’这个名字的时候,你们很自然地将一切事情都算到了‘孟玲’头上,这当然没错,问题在于,许小冰头脑里原有的关于‘孟玲’的概念已经被彻底清除了,你们关于‘孟玲’的一切资料都来自于调查,而不是来自于与实体的联系。孟玲本人在现实中是以‘刘芳’这个实体出现的,所以,当‘刘芳’的唯一标识在你们的功能区中引导你们删除信息时,你们删除的也是‘刘芳’的信息,而‘孟玲’的信息,因为在现实中找不到对应的实体,反而被保存了下来。我想,你们每次见到‘刘芳’,肯定都会觉得她长得很像‘孟玲’,可是长得像某个人,和就是某个人,是不同的概念,在大脑里的存储方式也不同,并不能因此就形成‘刘芳’就是‘孟玲’的记忆关联。就这样,孟玲靠着一点小聪明,保留了她在你们头脑中仅有的记忆。她甚至也曾经想通过网络和你们对话,可是你们太害怕,她只好放弃了。”
“改变名字就能保留记忆吗?”他说了这么多,只有这句话让我牢牢地放在了心上。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春天轻快的空气大量涌入鼻腔,清冽而芬芳,黯淡的夜空中,似乎有某种光在微弱地闪烁。有些小小的希望如同种子般张开了绿色的羽翼,我感到自己浸泡在绝望中的心又蓬勃地跳动起来,坚硬如铁的绝望氛围似乎被撕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我充满希望地看着余非:“只要改变名字就可以保留记忆吗?”
余非怜悯地看着我,将头别到一边,叹了一口气。他还没有说话,只是这么叹息了一声,我的心就已经沉了下去。
“你忘记了一个前提——改变名字所保留的记忆,是不和任何实体相关联的。”他轻声说,似乎面前有些什么容易破碎的东西需要小心轻放,“你在别人心中的记忆,难道不会和你这个人相关联吗?就算你真的改变名字,无论如何不承认你就是江聆——就算这样你勉强留住了别人对你的记忆,对你有什么用呢?你这个人本身还是会被人忘记,真实的你依旧不存在于他们的记忆中——这有什么用呢?”
是的,这有什么用呢?就算我不承认我就是你们记忆中的那个江聆,就算你们保留住记忆中关于江聆的一切,又有什么用呢?如果你们的记忆不和真实的我相联系,那些记忆对我来说有什么价值呢?说到底,只不过是让那些真心关心我的人,去期待一个已经被我虚拟化的江聆,而我则依旧无法和他们接近——原本只是我一个人的痛苦,却要让关心我的人也来承受,这有什么意义吗?我的痛苦和绝望丝毫也不会减轻,而这世界上会有一些人因为等不到改头换面的我而绝望,这有什么意义呢?我觉得头脑纷乱,心头剧烈地疼痛着。一转眼望见余非正关切地看着我,又觉得轻微的尴尬和恼怒。
“孟玲的事你还没说清楚。”我咳嗽一声道。
“所以我就直接问她是怎么回事,”他说,“她说她也不明白,事情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发生了,她本来也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和许小冰一起搬到了那里,谁知道没过几天,许小冰就不认识她是谁了,所有的人都不记得她,一转身就忘记了她的存在,许小冰甚至面对她留下的痕迹都熟视无睹。这个情况起初让她很困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是,呵呵,说起来,这也是女孩子的小狡猾,她灵机一动:既然所有的人都不记得孟玲是谁了,那么她改变一个名字总可以了?所以她在许小冰和她见面的时候,开始自称是‘刘芳’,并且自称是她的邻居,这种称呼一直延续到你搬进来。这样一来,我可以想象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她已经处在第二阶段,你和许小冰每一次对她的信息删除都是十分彻底的,尤其是许小冰,她比你先认识孟玲,所以,在孟玲以‘孟玲’这个名字和她交往的日子里,所有关于孟玲的一切都被删除了,连同她留下的那些痕迹的记忆,她也不记得。她的脑子里没有‘孟玲’这个名字,而你的脑子里从来就没有‘孟玲’这个名字的出现,只是经常出现‘刘芳’这个名字,并且也很快被删除了。这样会出现什么情况呢?呵呵,由于‘刘芳’是你们的邻居,所以你们不会想到所有那些怪事就是她做的,因此,即使你们和‘刘芳’继续近距离接触,不断接收到她的信息,但是,由于你们脑子里的记忆存储系统,没有将‘刘芳’和那些怪事作为相关联的记忆,所以,关于那些古怪事情的记忆便被保留下来了;后来,当你们查到了‘孟玲’这个名字的时候,你们很自然地将一切事情都算到了‘孟玲’头上,这当然没错,问题在于,许小冰头脑里原有的关于‘孟玲’的概念已经被彻底清除了,你们关于‘孟玲’的一切资料都来自于调查,而不是来自于与实体的联系。孟玲本人在现实中是以‘刘芳’这个实体出现的,所以,当‘刘芳’的唯一标识在你们的功能区中引导你们删除信息时,你们删除的也是‘刘芳’的信息,而‘孟玲’的信息,因为在现实中找不到对应的实体,反而被保存了下来。我想,你们每次见到‘刘芳’,肯定都会觉得她长得很像‘孟玲’,可是长得像某个人,和就是某个人,是不同的概念,在大脑里的存储方式也不同,并不能因此就形成‘刘芳’就是‘孟玲’的记忆关联。就这样,孟玲靠着一点小聪明,保留了她在你们头脑中仅有的记忆。她甚至也曾经想通过网络和你们对话,可是你们太害怕,她只好放弃了。”
“改变名字就能保留记忆吗?”他说了这么多,只有这句话让我牢牢地放在了心上。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春天轻快的空气大量涌入鼻腔,清冽而芬芳,黯淡的夜空中,似乎有某种光在微弱地闪烁。有些小小的希望如同种子般张开了绿色的羽翼,我感到自己浸泡在绝望中的心又蓬勃地跳动起来,坚硬如铁的绝望氛围似乎被撕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我充满希望地看着余非:“只要改变名字就可以保留记忆吗?”
余非怜悯地看着我,将头别到一边,叹了一口气。他还没有说话,只是这么叹息了一声,我的心就已经沉了下去。
“你忘记了一个前提——改变名字所保留的记忆,是不和任何实体相关联的。”他轻声说,似乎面前有些什么容易破碎的东西需要小心轻放,“你在别人心中的记忆,难道不会和你这个人相关联吗?就算你真的改变名字,无论如何不承认你就是江聆——就算这样你勉强留住了别人对你的记忆,对你有什么用呢?你这个人本身还是会被人忘记,真实的你依旧不存在于他们的记忆中——这有什么用呢?”
是的,这有什么用呢?就算我不承认我就是你们记忆中的那个江聆,就算你们保留住记忆中关于江聆的一切,又有什么用呢?如果你们的记忆不和真实的我相联系,那些记忆对我来说有什么价值呢?说到底,只不过是让那些真心关心我的人,去期待一个已经被我虚拟化的江聆,而我则依旧无法和他们接近——原本只是我一个人的痛苦,却要让关心我的人也来承受,这有什么意义吗?我的痛苦和绝望丝毫也不会减轻,而这世界上会有一些人因为等不到改头换面的我而绝望,这有什么意义呢?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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