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面,望向城楼高处的巍峨,我行步穿过城垣,只见长安内一片开阔,一片融融,一片嘈嘈。
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回来了。
回到了这个沆瀣横流却永远属于我的家。
心下喟然,转身直上至城门。
我的步伐迅捷而沉稳,对着负手而立的玄色背影,我屈膝弓腕,垂首道:“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的身影高拔,宽胸厚肩,立在城门上如一把玄铁铸的黑剑,日光反射出他束起的华发,仍如暮鼓般沉稳。
父皇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撑着手臂望向城下的仪仗,挥开袍袖直指我的銮驾,皱眉道:“楚王怎么还没下来?”
我垂首:“禀父皇,楚王得了足疾。”
父皇喉咙里爆发出一阵响亮的大笑,转身,玄色纹龙的靴子踏在我的面前,狠狠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随他下城,却见他大步踏着地上的泥泞和尘土,仿佛不在意自己的龙袍被沾污一般,向我的銮驾走去。他朗声笑道:“楚王,朕亲自来扶你下车。”
帘子掀起一角,露出楚王下摆的衣袍,一直跟在我们身后的陈平忙为父皇将竹帘挽起,父皇一脚踏在人梯的背脊上,抖开袍袖,宽大的龙纹垂在他的身侧,他伸手给楚王:“来——”
楚王微微颔首:“皇上太多礼了。”说罢便将自己的手交在父皇手中。父皇似是小心翼翼地牵在掌心,扶他下车,满目的关怀注视着他的脸,眉头微微皱起:“朕听说你得了足疾,心下难安,夜里也是辗转反则……朕已为你在楚王府中留有御医一名,技盖扁鹊,还望楚王能早日康复。”
“多谢皇上。”楚王微微一怔,神色却暗了些,只是垂首。
父皇将一只精致的檀木手杖交在楚王的手上,楚王顺势接过。父皇欣慰一笑,仍是弯臂扶着楚王,向前走去,步伐沉稳:“既然你身染足疾,这几日就安心在府中调养罢,不用上朝议事了。”
楚王顿步,抬眸直视着父皇,缓缓开口,声音不低也不高:“这么说,皇上是要软禁臣了。”
父皇苦笑一声:“你想到哪里去了?只不过让你能好好治病而已。”说罢父皇松手,退了一步,楚王站立不稳,只能将手杖撑在地上。我站在不远处,淡淡地看着这一幕。
父皇挥了挥袍袖,向左右怒道:“还不快扶楚王下去歇息?”
马上有军士从左右架着楚王,一辆属于诸侯王规格的车驾停从城中行驶而出,楚王便在他们的拥簇下,上了车,父皇转头对陈平道:“着御林军二千人守卫楚王府,不得有闲杂人等进出。”
陈平微微一笑,躬身作揖道:“诺。”
说罢父皇朝我行步而来,他搂住我的肩膀,笑道:“走,我们进城,庆功宴都摆好了。你母后可盼着你回呢。”
我在脸上荡漾起最灿烂的笑意,颔首道:“多谢父皇。”
………
………
宴上一列列舞姬,掀起长长的水袖,莺莺燕燕画如烟,渐渐凌乱杯盏间尽是寥落的酒意。刚才那一番,宴中文武都皆为我敬酒,遥祝父皇。父皇坐在主座,抚掌大笑,面似开怀。
“太子殿下马到成功,反贼束手就擒,真乃壮我大汉之声威……”
“太子殿下天下奇勇,果然是龙子凤孙,为皇上分忧,为朝廷解患。真乃国之栋梁……”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我一一谦让,宴上笑语嫣然。
我仰头饮酒,只见地铺长锦,一派暖意融融,莺歌燕舞间,周遭摆设陈列尽是绫罗蔓织,香烟缭绕。
众臣先敬了我,我也起身,为父皇祝,莫不是愿天下昌盛,盛国治世之类。父皇起身以袖掩杯盏,豪饮杯中酒。
宴末了,兴致渐渐也低了,父皇似乎已想起身离去。
我见状拱手笑道:“儿臣为父皇从燕地带来许多美姬,莫不如上堂一试?”
群臣皆熏,轰然叫好。父皇抚掌,颔首道:“那就唤他们上来舞一曲。”
我朝着堂上轻轻拍手,便有美姬数人,鱼贯入殿。
霎时间丝竹之声奏响,四男七女为上品,伴舞三十人,中间领舞的那个,便是籍孺了。
我放松自己靠在案几上,看着他如鹤般展开了自己的身姿。
其实在燕地时,我仍是寻得一法——我着人将籍孺从前的家人找到,一共七口人,妥善安置在燕王辖,按说,这是我对他的恩宠,但何尝不是威慑。
低吟浅唱,如春+色般暖意融融,丝竹缕缕入心,沁人心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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