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在推埃克索,可等他坐起来,那人影已经到了房间另一头,正弯着腰低声对埃德温说,“快点,孩子,快点!不要发出声音!”身旁的比特丽丝已经醒了,冰冷的空气让他惊颤。埃克索摇摇晃晃站起身来,然后弯腰抓住妻子的双手。
还是深夜,但外面有人叫喊,下面的院子里肯定点了火把,因为窗户对面的墙上有一块块光亮。喊醒他们的僧侣把睡意朦胧的男孩拉到他们这边来,他的脸还在黑暗中,可埃克索已经认出了那一瘸一拐的步态是布莱恩神父的。
“朋友们,我会想办法救你们,”布莱恩神父的声音仍然很低。“但你们动作要快点,按我说的做。来了士兵,二十个,甚至有三十,要抓你们。他们已经围住了年纪大一点的那位撒克逊兄弟,但他很敏捷,牵着他们团团转,给你们创造逃跑的机会。不要动,孩子,待在我身边!”埃德温要朝窗户旁边走,但布莱恩神父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我要带你们去个安全的地方,但我们先得离开这房间,不能让人看见。士兵们在下面的广场上来回巡逻,但他们眼睛都望着塔上,那个撒克逊人还在塔上坚持着呢。如果上帝眷顾,他们也许不会注意到我们走下外面的台阶,那最困难的一关就算过去了。但是,不要发出声响,否则他们就会朝这边看,下台阶要小心,不要绊着。我先下去,等我打手势,你们就跟上。不,夫人,你的行囊只能留在这里。保住性命就不错了!”
他们缩在门边,听着布莱恩神父下楼的脚步声,他走得极慢,对大家简直是煎熬。最后,埃克索小心翼翼朝门外望去,看见火把在院子较远的那一边移动;他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看是怎么回事,布莱恩神父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就站在正下方,拼命打着手势。
楼梯顺着墙壁一路斜下,台阶大多在黑暗中,只有接近地面的地方有块亮光,一轮满月明晃晃地照在上面。
“在我后面跟紧点儿,公主,”埃克索说道。“别看院子那边,眼睛一直盯着下一步落脚的地方,否则摔下去可够呛,而且下面都是敌人。把我刚讲的话告诉男孩,我们出发吧。”
埃克索虽然发了指令,自己下楼的时候却忍不住朝院子那边望。院子较远的那一侧有一座圆柱形的石塔,俯瞰僧侣们之前开会的那幢建筑,士兵聚集在石塔周围,明亮的火把晃动着,队伍中似乎有些混乱。埃克索下了一半台阶的时候,两名士兵突然离开队伍,往广场这边跑,他觉得这下子肯定要被发现。不过,那两名士兵从一个门里进去,消失了;埃克索心里谢天谢地,领着比特丽丝和埃德温进入回廊的阴影之中,布莱恩神父在那儿等着。
他们跟在僧侣后面,沿着狭窄的通道走,其中有些通道,静默的尼尼安神父之前可能带他们走过。路上常常漆黑一片,向导拖着一只脚,发出簌簌声,大家只能跟着这声音走。然后他们来到一个房间,一部分屋顶已经塌了。月光洒进来,照着一堆堆的木头箱子和破旧家具。埃克索闻到了霉菌和死水潭的气味。
“振作一点,朋友们,”布莱恩神父说,这次他不再压低声音了。他到了房间一个角落里,正在把东西搬开。“你们快安全啦。”
“神父,”埃克索说,“感谢你救了我们,但请你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
布莱恩神父继续清理那个角落,眼睛也没抬,口中回答道:“先生,这对我们也是个谜。他们今晚不请自来,拥进大门,拥进我们家里,好像这是他们的地方一样。他们说,要抓刚到的这两个撒克逊年轻人,没提到你和你妻子,但我不相信他们会友好地对待你们。这个男孩呢,他们显然是想要他的命,就像他们现在追杀他哥哥一样。你们先要脱离危险,以后有时间慢慢去寻思这些士兵的行为。”
“我们是今天早晨才认识维斯坦阁下的,”比特丽丝说,“但是,在他面临着可怕命运的时候,我们自行逃走,心里感到不安。”
“士兵们还是有可能追上来的,夫人,因为我们身后的门都没有上锁。如果那个人勇敢地为你们争取逃跑的时间,甚至要牺牲自己的性命,那么你们应该心怀感激去抓住这个机会。这道暗门下面,有条隧道,是古时候挖的。顺着隧道,可以从地下走到树林里,你们从树林里出来,追赶你们的人就被甩远了。先生,请你帮我抬一下,太重了,我两只手不够。”
两人一起动手,也花了不少力气才把门拉开,门在他们面前立起来,露出一个方形的黑洞。
“让男孩先下去,”僧侣说,“我们很多年没用这条通道了,谁知道台阶有没有塌掉。他脚下灵活,摔一跤不会太严重。”
但埃德温跟比特丽丝说了些什么,比特丽丝对大家说:“埃德温阁下要去帮助维斯坦阁下。”
“公主,跟他说,我们从通道里逃出去,就是帮维斯坦的忙。随便你怎么跟他说,但是要说服他快点来。”
比特丽丝跟男孩说话的时候,男孩身上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他一直盯着地板上那个洞,月光反射在他眼睛里,那一刻在埃克索看来,男孩的眼睛里有种奇怪的东西,好像他慢慢进入了魔咒之中一样。比特丽丝还在说话,埃德温便迈步朝暗门走去,没有回头看大家,直接进了那个黑洞,消失了。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埃克索拉住比特丽丝的手,说道:
“我们也下去吧,公主。跟紧点儿啊。”
通向地下的台阶很平缓——扁平的石块嵌在泥土中——踩上去也比较牢固。头顶的暗门开着,有一些光亮,他们能看到一点前方的路。但是,就在埃克索转身对布莱恩神父说话的时候,暗门关上了,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如同雷鸣。
三人都停下脚步,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空气不像埃克索想象的那样污浊;实际上,他似乎还能感觉到一点儿微风。埃德温在前面什么地方开口说话,比特丽丝低声回答。然后她轻声说道:
“男孩问,为什么布莱恩神父在后面把门给关上了。我跟他说,他很可能是急着把洞口藏起来,也许现在那些士兵已经进了房间。可是啊,埃克索,这事我也觉得有些奇怪。你听,那肯定是他吧,在搬东西把门压住?神父自己说,通道很多年没人走了,如果前面有泥土或者水挡路,我们回去怎么开门呢?门那么重,现在上面又压了东西?”
“是有些奇怪。但修道院里来了士兵,这一点确定无疑,我们刚才不是都看到了吗?我看我们也没别的选择了,只能继续往前走,希望这条路能安全地通到树林。告诉男孩继续往前走,但是要慢一点,一只手要一直扶着这长满青苔的墙,我担心前面只会越来越暗。”
但是,他们再往前走,发现有一线微弱的光,有时甚至还能分辨出彼此的轮廓。脚下不时会有水坑,吓人一跳,而且在这段路上,埃克索不止一次感觉头顶上有声音,但埃德温和比特丽丝都没什么反应,他也就当作是自己想象出来的,不去理睬了。后来埃德温突然停下脚步,埃克索差点都撞到了他身上。他感到身后的比特丽丝捏紧了他的手,有一刻,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在黑暗中站着。比特丽丝贴得更紧了,他的脖子能感觉到她的气息,她用极低的声音说:“你听到了没,埃克索?”
“听到什么,公主?”
埃德温用手碰碰他,以示警告,他们又沉默下来。最后,比特丽丝对着他的耳朵说:“这里面有什么东西,埃克索。”
“也许是只蝙蝠,公主。或者老鼠。”
“不是,埃克索。我现在能听到。是人的呼吸声。”
埃克索再次倾听。这时候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是敲打发出的声响,重复了三次,四次,就在他们前面。一道亮光闪过,接着亮起一团微弱的火焰,火光下现出一个坐在地上的人影,随即又是一片黑暗。
“不要害怕,朋友们,”一个声音说。“是高文啊,亚瑟王的骑士。等这火绒点起来,我们就能看清楚对方啦。”
又是一通击打火石的声音,最后一根蜡烛终于亮起来,火焰慢慢稳定。
高文爵士坐在一个黑黑的土堆上。这个座位显然不太理想,因为他身体角度奇怪,像个随时会滚下来的巨大玩偶。他手里的蜡烛光影摇曳,照亮了他的脸和上半身,他在喘着粗气。和往常一样,他穿着盔甲,剑出了鞘,斜插在脚下的土里。他目光凶狠地瞪着大家,蜡烛从一张脸照到另一张脸。
“看来你们都到了,”他终于开口说道。“我放心了。”
“你吓了我们一跳,高文爵士,”埃克索说。“你躲在这儿,要干什么?”
“我下来有一会儿了,在你们前面走,朋友们。我带着剑,穿着盔甲,个子又高,走得跌跌撞撞,还要低着头,所以走不快,你们就发现我啦。”
“你这不算解释啊,先生。你为什么在我们前面走?”
“保护你们啊,先生!那些僧侣欺骗了你们,这令人难过,但是真的。这下面有一头野兽,他们想让你们在野兽嘴里送命。令人高兴的是,不是每个僧侣都这么想。尼尼安,那个不讲话的,把我领到这下面来,没被人发现,我要带着你们到安全的地方。”
“你这消息真让人回不过神来,高文爵士,”埃克索说。“不过,你先给我们说说这头野兽吧。是什么样的兽呢?我们现在站在这儿,有没有危险?”
“做有危险的打算吧,先生。僧侣们如果不想你们碰到野兽,是不会让你们下来的。这就是他们用的办法。他们是信基督的人,不能用剑,甚至也不能下毒。他们希望谁死,就让谁下来,过一两天,他们就会忘记做过这件事。啊,没错,这就是他们的办法,尤其是院长。到星期天,他甚至还会相信,是他救了你们,否则你们就被士兵抓走了。这隧道里潜伏的野兽干了什么,他就算想起来,也不会承认,甚至还会说这是上帝的意愿。好啦,今晚一位亚瑟王的骑士在前面开路,我们看看上帝的意愿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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