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像一座浮雕,久久地伫立在中山陵前。
这座浮雕覆盖着皑皑白雪,似塑成的汉白玉,但是从那浮雕头部呼出的一团团白色的气流,以及在光晕中飘动的丝丝白须,你会发现这是一个人。
一个身经百战历尽沧桑的老人。
中山陵,沉寂中显出肃然,这不仅因为是墓园,更因为墓主是一位为了民族的命运奔波一生疲惫已极的人;他不仅拥有世界上最典雅最美丽的女人,而且拥有声声赞誉。
伫立在墓主脚下的这位老人,准确地讲更像是墓主的侍卫。他虽步履蹒跚,病体垂危,但一脸肃穆,充满了崇拜之情。伴着1900年八国联军的一声炮响,他在京郊呱呱坠地,到1964年,他已走过人生的六十四载春秋。
他叫张子豪,二十五岁时是孙中山先生的侍卫,在北京铁狮子胡同孙中山会馆,他亲眼目睹了孙中山先生告别人世的最后一瞬;他清楚地记得先生欲说还休的痛苦神色以及虚汗挂满蜡黄脸庞的情景。中山陵耸立之后,张子豪每年都要来南京紫金山祭拜孙先生。
在军阀混战中,张子豪成为一名将军,虽然不是蒋介石的嫡系,但在战场上百战百胜。抗日战争爆发后,他力主抗日,曾愤激蒋介石的不抵抗政策,到中山陵割腕自尽,被部下救活。1948年春天,他在中山陵祭奠之后,迷了路径,在半山腰于归回的路上,闯入一片白色别墅,遭遇到一群黑衣人的截击。他持枪还击,接连击毙7个黑衣人,却没提防身后驶来一辆雪芙莱轿车,驾车的妙龄女郎用梅花镖击中他的后背,他昏迷被俘。醒来时,张子豪发现自己置身于金碧辉煌的房间,躺在席梦思床上。
一个身材高大神态威严、年近五旬的男人笑吟吟向他走来。
“张将军,失礼了!”那个绅士派头的男人朝他一拱手。
张子豪挣扎着爬起来,强忍着后背的疼痛,他凝眸一看,终于认出了这个笑容可掬的男人。
他叫白敬斋,是蒋介石的幕僚,浙江人,人称“隐身仙人。”几年前,当时张子豪正驻防湖南,他的部队截击了一辆日本军车,无意中解救了一个中国商人,这个中国商人就是白敬斋,他当时作为蒋介石的密使,到武汉一带活动,被日军捕获。
白敬斋对这一救命之恩当然不忘。
张子豪问白敬斋:“白先生,这是什么地方?”
白敬斋回道:“这是我的别墅,是蒋总统特准批建的。”
“别墅?”张子豪有些疑惑,“怎么这么多黑衣人?”
“我很喜欢战国时期的孟尝君,也效仿他养一些门客。”
“那黑衣人身上怎么都印有大朵的梅花?”
白敬斋支吾道:“那是他们的爱好,喜欢纹这些东西。”
白敬斋击掌三声,门开了,一个风雅袅娜的妙龄女郎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进来。她亭亭玉立,风姿绰约,典雅妩媚,就像一株绽开的秋海棠。盘子上放着六根亮灿灿的金条。
白敬斋指着这些金条说:“我不会忘记张将军的救命之恩,刚才小女白薇又冒犯了将军,这点小意思,就算是个补偿吧。”
张子豪望了望白敬斋的女儿白薇,她分明是一个眉目传情的冷美人。
“白先生何必这么客气。”
白敬斋说:“张将军的伤并无大碍,只伤及了皮肉,我已请医生疗治了。”说着他转向白薇,“小薇,还不给将军请罪!”
白薇把盘子放到桌上,朝前走了几步,施礼道:“张将军,一场误会,失礼了!”
张子豪只觉一股杀气咄咄逼人。
白敬斋说:“我也损失了7个弟兄,一场误会。”
白敬斋再三挽留,请张子豪在白府暂住几日,待伤好一些再启程。白敬斋还吩咐白薇要细心陪伴张子豪。
这天上午,张子豪和白薇在客厅呷茶。客厅正面有一幅七米长一米宽的梅林七贤图,白敬斋由于喜爱梅花,把竹林改成了梅林。
白薇此时已换了一袭黑色旗袍,旗袍上绣满了金色的梅花,她的云髻也扎着一个梅花形的翡翠。
白薇指着那幅画对张子豪说:“这是江苏一位名为逍遥子先生画的,我题了一首《满庭芳》词,不知将军对诗词有无兴趣?”
张子豪站起来走到那幅画前,仔细端详右上方那密密匝匝的行书,潇潇洒洒,甚是清雅。那《满庭芳》词云:
携砚提毫,拥翠抱玉,常眠紫金云山。白楼深处,凭栏览飞泉,别有风韵一番,喜梅花不染尘凡。莫缠绵,天外有天,眼底过尽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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