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娇也举起酒樽抿一口,顾左右而言他,“霍公子这些日在忙些什么?我听你上次说起要操练一队骑兵排演鹤翼阵法,可有什么进展没有?”
霍去病看她这样子,知是不愿多说,微微有些不满,不过理智尚存,知道这种事关重大的机密,不是至亲好友她是决不能告诉的,自己和陈夫人虽然最近交情还不错,不过到底还是属于泛泛之交,且自己还是卫娘娘的外甥,陈娇必然更要多一重顾虑。
不再多问,换了一个两人都感兴趣的话题,“鹤翼阵算什么,把你上回说的那个垒石为阵,兵分八部,分攻退守,危急时可首尾相救的八阵法再和我说说。”
陈娇先提醒他,“我那只是个道听途说来的传闻,具体的阵法变化也记不太清,说给你就是图个有趣,你领军打仗的时候可千万别当真了。”
霍去病嫌她啰嗦,“知道,知道,你上回就唠叨过一次了。”
陈娇咳嗽一声,“话说陇右山地,地势险峻,山石满坡,借地势之利,将石块垒砌起来,摆成八八六十四处,每阵八个方向……”这是诸葛武侯的八阵,可惜后世本就大多失传,陈娇也就是听故事评书时听过一些,讲到后面实在是记不太准了,只好草草结束,“此阵可首尾相救,变用不穷,临敌时可以前为后,以后为前,触处为首,敌冲其中,两头皆能救援。”
霍去病十分神往,“你再说详细点,到底怎么个排法?”
陈娇抿抿头发,老实告诉他,“我忘记了。”
霍去病扫兴之极,埋怨道,“你看看你这是什么记性,这么有意思的东西也能忘?”
陈娇已经开始吃菜,“我又不用上阵打仗,那时就是听个热闹,能记住这些就很不错了。”
霍去病再和她聊一会儿就准备起身告辞,忽然想起一事,觉得应该提醒陈娇一声,“再过些日,就是亲桑与享祀先蚕之礼。我听说,陛下让给你也设一处位置,待礼毕诸公、卿、列侯夫人到宫中谢恩赐宴之时,你也要去才行。”
陈娇瞪大眼睛,立时停下不吃东西了,“陛下让我也要去?我去干什么?宫中赐宴之时,陛下由皇后娘娘陪着就行了,从来没有先例说表姐也要陪着的。且那都是宴请诸位公、卿、列侯夫人的,陛下露个面就走,留我挤在那堆人之中作甚!”
霍去病笑起来,“表姐也陪着?夫人这说法真有意思,好像陛下还没长大似的。”
陈娇看他笑不禁要质疑,“你哪里来的这些消息,你不是一心想要随着你舅舅长平候出征的吗?没事不去军中认真操练,却能打听来这些传言?骗我的吧。”
霍去病不悦,“谁耐烦专门去打听这些事儿啊,我陪舅舅进宫去拜见姨母,碰巧听到他们说起的,你爱信不信。天子耕田,皇后采桑,这是古礼,祭祀那几日的礼数安排必然隆重繁琐,人又多,我看去凑个热闹也没什么。就知道你可能不喜欢,所以想起来就先和你说一声。你要是实在不愿去就提前想个借口出来好了。”
陈娇没兴趣凑这个热闹,“这些我以前看得多了,前些年还是我辛苦带着公卿诸侯夫人们去东郊苑中采桑,并以中牢羊、豕祭祀蚕神行亲蚕之礼,每回都要忙乱一整日,累得半死,没什么大意思。”不过还是抬头一笑,“多谢你记得告诉我。”
霍去病回以一笑,“那我就先回去了,夫人也别在外面待太晚,早些回去休息为好。”
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处停了一下,状似无意地问道,“对了,韩嫣韩大人前些日已经回来,不知夫人见过他了没有?”
陈娇一凛,“韩嫣他回来了?我当然没见过,我这些时日一直都在长门宫中,上哪里去见他,你怎么忽然想起来问我这个?”
霍去病回过头来看着她,“我记得那日在陛下的宣室殿中,御史大夫杜周匆匆来向陛下禀报说城阳王暗害了韩大人时,你十分紧张,差点摔倒,后来你又问了我一次韩大夫的事情,可见是很关心他的,现在他平安回来了,夫人难道都不想见一下?”
陈娇小心思忖着答道,“我上次不都和你说过了,韩大人他是陛下的伴读,我们自小就相识的,所以那日忽然听闻他的噩耗实在是吓了我一跳,万幸他后来没事,我听说他平安归来自然也很高兴,不过为此专程去见他一面怕是有些突兀了。”
“嗯,这样啊。”霍去病点点头,不再多说,搞得陈娇有些心神不定,知道这少年十分精明,应该不会忽然无缘无故的说这些话,却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
正在沉思,忽然又听霍去病道,“今日的酒不太好喝,淡得很,夫人你下回请人喝酒可别上这种了。”
陈娇这方面一点都不心虚,一扬下巴,“年纪小的人不宜多喝酒,对身体不好,我这就是专门给你准备的淡酒!”
霍去病被气得甩手就走,遥遥告诉她,“那下回我自己带酒来!”
作者有话要说:都在嫌弃偶‘短小’,泪,不带这样的
84、被气死了
阳春三月,桃花初绽,绿柳抽芽,暖阳煦煦,和风醉人,正是每年行亲桑蚕礼的时节。
亲桑与享祀先蚕乃是古礼,农桑是国之根本,每年都举办得十分隆重。由皇后身着上青下缥的蚕服,带着众位公、卿、列侯夫人们去东郊苑中,亲自采桑,并以中牢羊、豕祭祀蚕神。礼毕之后诸公、卿、列侯夫人齐到宫中谢恩,由陛下和皇后赐宴。
陈娇虽然事前得了霍去病的提醒,可也没有能够找到借口不去。
原因主要在她母亲身上,陈娇住在馆陶大长公主府里还没回长门宫时,馆陶大长公主就已经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知道刘彻命她女儿也和众人一起去行亲蚕礼。
欢天喜地的来找陈娇,“阿娇啊,你先别回去长门宫了,过两日就是亲桑礼,陛下授意要你也去的,你就先留在这里。等祭祀蚕神过后再说。”自己一拍手,乐得眉花眼笑,“这般祭祀大礼,陛下会有意让你露面,那他的想法岂不是不言而喻了,阿娇啊,你可算是要翻身了。”
陈娇十分不愿,和她母亲唱反调,“母亲,你可别高兴得太早了,这不是什么好事,我才不想去呢!”
馆陶大长公主奇道,“为什么?怎么不是好事了?你现在还对陛下心中存有怨气,不肯回去呢?他上次那么护着你,你还不满意?在宫中暗施巫蛊,那是多么大的罪名,事情都没有查清呢,陛下可就替你开脱了。”
陈娇道,“以前那亲桑礼都是我带着众人去行的,现在让我跟在人家后面,随着卫皇后祭拜,可有多么的尴尬!”
馆陶大长公主这就不能惯着她了,“阿娇,今时不同往日,以前你外祖母还在的时候,随你怎么任性骄纵我都不来管你,你本就是这长安城中最娇贵的一个。可是现在咱们没有这个底气了,你该忍时还是忍忍吧。也不用你跟着去东郊祭拜采桑,只是大家回宫谢恩赐宴的时候露下脸就可以了。”
陈娇除了面子上下不来,不愿去参加祭祀大礼之外,其它也找不到什么可以拿上桌面的理由,不想硬是去惹得她母亲不快,只好勉强答应道,“知道了,我去就是。”
待到宫宴之上,陈娇哭笑不得的发现,她又被安排在了平阳公主的身边,不知是陛下授意,还是卫皇后安排的。
平阳公主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让阿娇自叹弗如,简直都快成了她的偶像。身居高位而八面玲珑,为人处事间能屈能伸,使她自己总是立于不败之地。
一直和母亲姑姑长姑姑短不说,对着陈娇也一直能够谈笑自若,明明是巴不得阿娇被一贬到底永远不要再翻身,面上表现出来的架势却好像和她姐妹情谊甚隆,不时都要关心照拂着她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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