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哥,上次的事,我对不起你。”
张良鹏认出夏吉祥,两手一摊,放弃了反抗,垂下头说:
“不过,现在我落了单,不跟四宝哥干了,佟公馆的事我听说了,我也没参与。”
夏吉祥哼了一声,将驳壳枪横在腰间,推了一把张良鹏,将他推进胡同里,接着逼问道:
“你骗谁呢,吴四宝现在不是当上大队长了么,你们跟着他才会升官发财,怎么可能离开他呢?”
“没骗你,夏哥,四宝哥他···他太不仗义,我们早就掰了。”
张良鹏擦了把脸,悻悻的说:“上次我把那辆道奇开回去,在界外车行卖了三千大洋,事后他只给了我三百块,而且还要我借此事约夏哥你出来,见机做掉你,去挣上头悬赏的两千块钱。
我一时不忿,跟他争吵了几句,他就连扇了我两耳光,所以当着众弟兄的面,我跪在关公像前阐明公义,自拔香头,从此与他分道扬镳。
四宝哥倒也没难为我,可能他内心有愧,当时放开一条路让我走,还要再给我五百大洋,我一分没要,把分得的钱都撂在地上,只带着把家伙离开了···就是,夏哥你手上这把。”
夏吉祥听完,默然将驳壳枪保险关上,递还给张良鹏,然后问:
“小张,你怎么落魄到这种地步,身上没钱花了?”
张良鹏用脏兮兮的手擦了把鼻涕,尴尬笑道:“谁说不是呢,离开四宝哥,偷车的活就做不得了,偷了车也没地方卖,咱又不会别个,只能干些偷摸的小营生。
可如今这街上的巡捕比耗子都多,警车随处可见,富人见了我都躲老远,实在难以下手,我又不能坏了规矩,去偷抢那些孤穷寡老···”
夏吉祥听到这里,从兜里掏出所有钞票,分了一半,将五六百元递到张良鹏面前,歉意道:
“小张,我这次出门带钱不多,这点钱拿去吃顿饭,买件衣服穿。”
张良鹏惭愧的低头:“夏哥,我···我哪好意思拿你的钱啊。”
“那你记得欠我个人情,以后要是有机会,就给我帮帮忙。”
“那没说的,夏哥!”张良鹏这才接过钱,望着夏吉祥道:
“只要夏哥说话,我随叫随到,无论什么事,我小张都没二话!”
“说起来,也没什么大事,”夏吉祥笑着说:“对了,我正在找吴四宝,要找他好好聊聊,你要是知道他在哪,就告诉我一声。”
“这个么······我真不知道,知道也不会说。”
张良鹏又将钞票递还给夏吉祥,毅然道:“夏哥见谅,他吴四宝不仁,我小张不能不义,出卖兄弟的事,我小张绝不能干。”
夏吉祥又将钱推了回去:“小张,这是干什么!我就是随口一问,你愿意说就说,不愿意就算了。
这事再不提了,以后咱们兄弟处咱们的,你认我这个夏哥,我认你当兄弟!”
“多谢夏哥,那兄弟告辞了。”
张良鹏冲着夏吉祥抱了抱拳,很是感慨的说了一句:
“夏哥真仗义···不怕你见怪,我要替四宝哥说句话,听说他不在救国军里干了,现在带着一帮外地的军伍弟兄,在界外马路那一带混日子。
其实四宝哥即受巡捕房讹诈,又遭到本地帮各种挤压,过得很不容易,你就别为难他们了。”
界外马路就是工部局在公共租界以外修的道路。包括沪杭铁路以东的越界筑路地段,都属于租界扩充范围,但是巡捕房没有明确管辖权。
越界筑路地区人口密集,黑道猖獗,战时历经日本人扫荡,抗日武装大多溃散,现在由多股势力盘踞,属于治安灰色地带。
夏吉祥不禁奇怪:“哦?他好好的少校大队长不干,这是怎么回事?”
张良鹏叹道:“四宝哥自从上次带人劫了佟公馆,抢了不少烟土和钞票,就树大招风,成了各方大佬的盘剥对象。
不但巡捕房经常找他麻烦,而且据说军统局改组了忠义军,要他们这些不是军校出身的军官重新填报履历,另行安排职务。
其实说白了,就是让他们花钱买官,四宝哥又是爱财如命的脾气,哪肯再花一大笔钱,买一个整天东躲西藏,屁用没有的少校官衔。
听说当时军官们开会,要他认捐五千大洋,四宝哥当场掀了桌子,大骂而去,这下得罪了所有长官。
结果···结果他所属整个大队都被军统局除了名,定性成匪帮了。”
“嘿,没想到,这回吴四宝倒挺光棍哈。”夏吉祥颇为意外,感慨道:
“这些民国官员真是无所不贪,不给他们卖命就对了!
小张,你这次溜达到宝山路,莫非又什么新目标?”
张良鹏笑着拱了拱手:“不瞒夏哥,兄弟还真有了下手目标,这次多谢夏哥慷慨解囊,让兄弟暂时不愁饭钱,等兄弟得手了,下次回请夏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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